寒風如無數把淬了冰的小刀,刮過尹更斯湖麵,掀起層層細碎的白浪。浪尖卷著銀輝,拍在獨木舟的船舷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輕響,像誰在用指尖輕輕叩擊木片。圖塔?喬瑪嘴裡嚼著鹹硬的魚乾,利落地在腰上紮好牛皮繩——繩結處被歲月磨得油亮,泛著琥珀色的光,顯然用了許多年。他側頭向身後的杜布拉克?卡姆叮囑道:“不要急於拉繩子,等我拽繩子的信號,不然驚了魚群。”
看著圖塔?喬瑪卷起脫掉褚衣準備躍入湖中。坐在舟尾的沙美拉晃著腳丫,腳麵濺起的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揶揄道:“你們醃製的雪魚不夠吃嗎?非要來折騰我那些可愛的寵物——瞧瞧它們在水底多溫順。再說,放著祖輩傳下的釣長鱒的法子不用,偏要學些旁門左道,真是舍本逐末。”她的聲音像浸了湖水,帶著濕漉漉的涼意,尾音還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
圖塔?喬瑪掃了眼沙美拉——她的發梢還沾著墨綠色的水藻,耳後彆著幾片銀七彩魚鱗,在陽光下閃著珍珠般的光澤。這位喬瑪部族首領卻默不作聲地屈膝,膝蓋彎曲時帶動肌肉繃緊,像隻蓄勢的水鳥猛地躍入湖中,濺起水花四散劃出細密的水紋。
沙美拉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那笑容在她蒼白的臉上像朵突然綻開的冰花。她自言自語道:“我也去看看,看看什麼叫‘嬰釣長鱒’——可惜我這個親哥,當‘嬰兒’未免太大隻了些,怕是會把魚嚇跑。”說著也輕盈地翻身入水,如尾灰白色的大魚,瞬間沒入湖水的幽藍之中,隻留下一圈淡淡的漣漪。
初冬的湖水冰涼刺骨,像無數根細針鑽進皮膚,刺得人骨髓都發顫。水流攪動得水底愈發渾濁,像打翻了的墨汁在水中彌漫。圖塔?喬瑪擺動身體奮力下潛,手臂劃水時帶起串串氣泡,那些氣泡在水中晃晃悠悠地上升,碰到水麵便“啵”地一聲碎裂。他四下張望,視線所及隻有一片昏黃,仿佛被裹在渾濁的膠汁裡,連陽光都成了模糊的光斑,看不到任何預想中的閃光,隻有偶爾掠過的小魚,像驚慌的影子一閃而過。
沙美拉像條靈活的梭魚遊到他身邊,發間的水草隨水流輕擺,像係了串綠色的流蘇。她吐著氣泡調侃道:“密棘鮟鱇才不會待在這麼淺的地方——它們喜歡湖溝深處的黑暗,就像你們喜歡藏在蘆葦叢裡算計人,都愛見不得光的勾當。”
圖塔?喬瑪扭臉看看沙美拉的臉——她的瞳孔在水下泛著淡綠色的光,像浸在水裡的貓眼石。他奮力遊到水麵換了口氣,水珠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滴落,在水麵砸出細小的坑。他向舟船上的人們喊道:“再往湖心劃!這裡太淺!”
卡薩?普帕姆和杜布拉克?卡姆對視片刻,眉頭都擰成了疙瘩,像兩塊擰在一起的老樹皮。旋即勸道:“再往裡走太深了!湖心的暗流能把船掀翻,到時候連人帶船都得喂魚!”但看到圖塔?喬瑪已經自己向湖心方向遊去,水波在他身後劃出長長的銀線,像條不斷延伸的絲帶,兩人無奈地擺手,讓幾艘獨木舟搖著木槳緊緊跟隨。船槳入水的“嘩嘩”聲在空曠的湖麵格外清晰,與風聲、浪聲交織像支簡單的歌謠。
回到水麵的沙美拉仰躺著,任由水波托著自己漂浮,像片順水漂流的荷葉,調侃道:“不怕你的族人們懷疑你不是人嗎?這麼冷的水,換了旁人早就凍成冰塊,你倒像泡在溫泉裡,連嘴唇都不帶紫的。”
圖塔?喬瑪伸手抓住一艘獨木舟的邊緣,掌心的老繭蹭得木船“沙沙”響,像砂紙在打磨木頭。他瞟了眼沙美拉道:“和水妖混在一起,隻要能讓族人們填飽肚子,誰又會在乎我是不是人呢?”他的聲音裡帶著自嘲,像被湖水泡得發沉,沉甸甸的。
水波蕩漾,舟船劃過的劃痕在湖麵悠長地鋪開,像係在水上的銀色絲帶。幾艘獨木舟漸漸來到遠離湖岸的地方,岸邊的蘆葦叢縮成一道模糊的綠線,隻有水鳥偶爾掠過水麵,留下轉瞬即逝的剪影,像被風吹過的墨痕。
沙美拉眼珠轉了轉,突然興奮地睜大眼睛,眼睛亮得像兩顆浸水的黑葡萄。她手指向水下道:“它們應該就在下麵!看到那些晃動的光斑了嗎?紅的綠的,多熱鬨!該你表現‘嬰釣’的本事了,可彆讓人看了笑話。”
圖塔?喬瑪深吸一口氣,胸腔鼓得像隻充了氣的皮囊。他翻身如箭般鑽入水中,再次奮力向湖底遊去。不久便在水中看到閃閃爍爍的紅綠亮點,像散落在湖底的星辰,忽明忽暗。他屏住呼吸慢慢遊近——眼前幾隻巨大如野牛的密棘鮟鱇正趴在湖底的淤泥上,它們灰黑色的皮膚布滿褶皺,像塊塊粗糙的老樹皮。頭頂的棘刺燈忽明忽暗,將旁邊的水草照得一清二楚,連草葉上的黏液都泛著光澤,像塗了層薄薄的油。圖塔?喬瑪慢慢來到這些體型巨大的猛獸前,用手輕輕摸著它們後背尖利的骨刺,指尖傳來冰涼堅硬的觸感,像摸到了鐵塊。又遊到它們嘴前,不停擺著雙手,試圖吸引注意,可那些魚隻是懶洋洋地晃了晃鰭。
“不管用的。”身後的沙美拉遊了過來,吐著氣泡說道,那些氣泡在她嘴邊聚成一串,又一個個破裂。“水溫這麼低,它們的獵物都遊動緩慢,就像那條傻愣愣的尖吻鮭,連逃跑都懶得使勁。”她說著伸手指向旁邊。
隻見一條渾身布滿橘紅色花斑、體型如成人般粗壯的鮭魚,正搖著尾巴慢慢遊過,像在悠閒地散步。卻在靠近鮟鱇的瞬間,被那突然張開的巨口猛地吞下,連掙紮的水花都沒泛起,隻留下一圈細小的氣泡,像串破滅的珍珠。
沙美拉冷冷絮叨道:“看到了嗎?你得扭動身軀,慢慢扭,像條受傷的大魚那樣——這樣才能吸引它們注意,才會吃掉你掛的誘餌。你這樣擺手,目標太小又太快,它們根本看不見,就像在黑夜裡揮了下拳頭,誰能察覺?”
圖塔?喬瑪嘴裡冒了個氣泡,張口道:“不要和我炫耀你水下說話的技能,我隻是有些不習慣而已,過會兒就好了。”他的聲音在水中顯得模糊,帶著氣泡破裂的“滋滋”聲,像生鏽的鐵器在摩擦。
“那你扭呀,扭動身體,像條大魚一樣。”沙美拉笑著催促,嘴角的弧度像彎月。“不這樣它不會吃你的誘餌,你也釣不到它——難不成要我幫你示範?”
圖塔?喬瑪感覺沙美拉在故意戲弄自己,胸腔裡像堵了團火。便踩著水轉過身,用手掌不停拍打密棘鮟鱇的額頭,掌心傳來震麻的觸感,像打在塊硬邦邦的石頭上。可那魚依舊不為所動,像塊嵌在湖底的石頭,連眼睛都懶得眨一下。他有些惱怒,用力想掰開它的魚唇,指尖被鋒利的牙齒劃破,血珠在水中散開,像朵小小的紅花開了又謝。最後甚至抓住那根發光的棘刺燈不停亂甩,可密棘鮟鱇隻是懶洋洋地晃了晃身體,依舊趴在原地,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勞,那緩慢的動作裡滿是不屑。
沙美拉在旁邊輕輕搖搖頭,發間纏繞的水藻隨水流悠悠擺動,像串碧綠的流蘇拂過幽藍的湖水。她慢悠悠道:“嬰釣長鱒,你連這法子的根由都沒弄明白。你們沼澤人的嬰兒本就不同於陸地人,他們落入湖底能掙紮許久不溺亡,那手腳亂蹬的模樣,像尾瀕死的小魚,才引得來密棘鮟鱇。你如今隻擺擺手,就想讓我這些機敏的鮟鱇戰士上當?未免太天真了。”
圖塔?喬瑪不耐煩地回頭瞥了沙美拉一眼,眉峰擰成個疙瘩,額角的青筋微微跳動。他繼續擺弄麵前巨大的鮟鱇魚——指尖劃過它布滿黏液的皮膚,像摸著塊冰涼的濕石頭,滑膩的觸感讓他指尖發麻。沙美拉卻不依不饒地嘮叨:“當年搭救波阿力花?敕珊的兒子薩爾巴尼,你在邊城可不是這副模樣,為了引麵具聶格拉那隻‘大鮟鱇’出來,你扭得比誰都賣力,像條被扔上岸的活魚。不過我現在倒有點懂了,麵對餓死的絕境,‘嬰釣長鱒’這點手段也算不得罪過。畢竟那些人說的‘你們吃我們是天意,我們吃你們是罪惡’,根本站不住腳。”
忍無可忍的圖塔?喬瑪猛地扭過臉,胸腔因憤怒而劇烈起伏,帶起串串氣泡在水中炸開。“你真把自己當成了條魚?!”聲音在水中震蕩,震得周圍的水草都在瑟瑟發抖,連湖底的淤泥都泛起細碎的漣漪。
“我他媽本來就是條魚!”沙美拉的情緒驟然爆發,在水中頭發飄散如墨色的水藻,瞳孔因憤怒而縮成豎瞳,泛著冰冷的綠光,像兩簇淬了毒的鬼火。“從星空花園被硬生生釣到這腐臭的沼澤,我就像條被掛在晾衣繩上的死魚,還得被迫擺擺尾巴繼續做誘餌!你以為你又不是嗎?你明知聖殿一心想乾掉你、乾掉波潵硫、乾掉堊煞桀、乾掉紅章魚、乾掉弗崔,甚至連魔眼蕭和毒霧頹都不放過!他們燒了我的星空花園做誘餌,那漫天的火光裡,全是你們的影子!這一切禍事都是因你們而起!自由星神是他們的眼中釘,為了斬草除根,便從我身上下手——這滿湖的腥臭味,都該怪你!”她仇恨地盯著圖塔?喬瑪,字字像淬了毒的冰錐,刺向他的眼底。
“嘩”的一聲水響,圖塔?喬瑪竟眨眼間消失在原地,隻留下一道旋即平複的水紋。沙美拉盯著密棘鮟鱇嘴邊繃緊的皮繩,那牛皮繩正隨著魚鰓的開合微微顫動,像條不安分的小蛇。她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倒真快。”說著伸手掰開鮟鱇布滿利齒的嘴唇,指尖被鋸齒狀的牙齒硌得生疼。她看著被困在獠牙後的圖塔?喬瑪,故意拖長語調問道:“這樣……就算釣到了?”
圖塔?喬瑪正用腳死死撐著魚嘴,避免被那深淵般的喉嚨吞噬,鞋掌被鋒利的牙齒硌得生疼,幾乎要被刺穿。他用手拽了拽皮繩,卻發現繩子已被魚唇夾得死死的,紋絲不動,像被焊在了裡麵。隻好衝沙美拉喊道:“幫我拉一下繩子!上麵的人看到動靜,就知道我抓住它了!”聲音因憋氣而有些發悶,帶著氣泡破裂的“滋滋”聲。
沙美拉望著他雙手緊抓巨大圓柱狀魚齒的模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指縫間還滲著被牙齒劃破的血珠,在水中暈開淡淡的紅霧。她嘴角勾起抹戲謔的笑:“這叫你抓住它了?我瞧著,倒像是它抓住你了,成了它的盤中餐。”嘴上雖調侃,還是冷哼一聲,伸手拽了拽皮繩,繩子在水中劃出道淺淺的弧線,像條銀蛇掠過。
突然,皮繩“嘣”地一聲被繃直拉緊,像根即將斷裂的鋼絲,在水中發出細微的震顫聲。察覺到危機的密棘鮟鱇猛地劇烈擺動身體,龐大的身軀在湖底掀起渾濁的泥沙,像一鍋被打翻的漿糊。它向後急速退縮,帶起強勁的水流,衝擊得周圍的水草東倒西歪。舟船上的沼澤人們見狀,拚命拽著皮繩,手臂上的肌肉緊繃如鐵。木槳深深插入湖底試圖穩住船身,獨木舟卻還是被帶著向前滑行,船底與湖底的卵石摩擦,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響,像骨頭被嚼碎的聲音。片刻後,密棘鮟鱇又像塊巨石般安靜地趴在湖底,仿佛剛才的掙紮隻是幻覺。舟船上的沼澤人喘了口氣,再次發力拉繩,鮟鱇便又向後猛退,如此反複拉鋸了數次,湖底的淤泥被攪得像鍋稀粥,連光線都被遮得昏暗了幾分。
沙美拉揮手撣了撣麵前被攪起的泥沙,眉頭皺成個川字,那些細小的泥粒鑽進她的眼睛,讓她有些不適。她低聲罵道:“真囉嗦!”說著遊到密棘鮟鱇寬闊的背部,那布滿褶皺的皮膚像塊粗糙的老樹皮。她指尖突然彈出尖刀般的利爪——指甲泛著幽藍的寒光,像淬了冰的匕首,猛地刺入魚背,隻輕輕一挑。那巨大的鮟鱇魚便瞬間僵住,不再掙紮,身體微微抽搐了一下,嘴巴也變得鬆垮無力,原本緊閉的魚唇緩緩張開,露出裡麵森白的牙齒,像排鋒利的碎玻璃。
圖塔?喬瑪趁機用儘全力推開魚嘴,那布滿利齒的深淵緩緩張開,他像掙脫陷阱的困獸般猛地鑽了出來。一手攥著根尖銳的魚牙——齒尖還沾著冰涼的黏液,一手死死抓著浸透水的皮繩,繩結在掌心勒出深深的紅痕。湖麵的族人見狀,急忙拋下繩索將他合力拖上水麵,水珠順著他的發梢、衣角滾落,在獨木舟的木板上積成小小的水窪,折射著細碎的陽光。
看著那條長度超過獨木舟的密棘鮟鱇肚皮朝天飄在水麵,銀灰色的腹部泛著死氣沉沉的白,魚鰭無力地耷拉著。沼澤人們急忙“撲通撲通”跳入湖中,水花濺起半尺高,他們用粗壯的麻繩牢牢拴住魚尾,繩結纏了三圈才罷休。幾人劃著一隻獨木舟,奮力將這龐然大物拖向湖邊,木槳攪動湖水發出“嘩嘩”聲響,驚得水鳥撲棱棱掠過水麵,翅膀帶起的水珠像一場微型的雨。
沙美拉來到岸邊的淺水區,水沒過她的腰際,發梢的水藻垂在肩頭,像串碧綠的瓔珞。她看著被遠遠拖走的鮟鱇,眼神裡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既有惋惜又有無奈。她不禁有些動容道:“它曾經是我最勇敢的士兵,在湖底守護著星石,夜晚時棘刺燈能照亮半片湖溝,如今卻要被你們大卸八塊填進肚子。”
圖塔?喬瑪站在小舟上,用粗糙的麻布擦著臉上的水珠,麻布吸飽了水,沉甸甸地墜在手中。他再次將皮繩緊緊捆在腰上,繩頭係了個死結。他盯著沙美拉,嘴角帶著絲嘲諷:“你這是感同身受嗎?或許你可以想想你的獵物。”......
一條條密棘鮟鱇被陸續釣到水麵、拖到岸邊,銀灰色的魚身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鱗片偶爾反射出刺眼的光斑。沙美拉看著沼澤人熟練地用彎刀切割鮟鱇,刀鋒劃過魚皮發出“嗤嗤”聲響,雪白的魚肉與暗紅的內臟暴露在空氣中,散發出濃重的腥氣,混雜著湖水的清冽。她走近圖塔?喬瑪,語氣裡滿是挖苦:“魚肉可以填飽肚子,魚脂可以熬成燈油照亮草屋,棘刺可以打磨成魚骨標槍,你們倒是把這魚利用得一乾二淨,連魚鰾都要拿去曬成乾貨,真是一舉多得呀。”
披上褚色麻衣的圖塔?喬瑪拿起一根堅硬的鮟鱇棘刺,那棘刺頂端還殘留著微弱的磷光,在陽光下像顆小小的星辰。他用指頭輕輕摸摸鋒利的尖端,指尖傳來冰涼堅硬的觸感,低聲道:“天氣冷了,魚都潛到了深水,漁網很難捕到它們,我們也是沒辦法。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族人餓死。”
沙美拉望著遠處灰蒙蒙的湖麵,水天相接處像蒙著一層薄紗,忽然道:“尹更斯要是再往北邊一些就好了,那裡的魚群更繁盛,水溫也更適合鮟鱇生存。”
“那樣就會更冷,冷到連骨頭都能凍裂,我的族人都會死掉。”圖塔?喬瑪皺起眉頭,眉頭間的溝壑能夾住蚊子,語氣沉重,“以前有過那樣的寒冷,湖麵結著厚厚的冰,人走在上麵都不會塌,能跑馬。穿著茅草衣的族人,常常在半夜被凍得沒了知覺,第二天就成了冰雕。”
沙美拉挑眉道:“我來之後還沒見過那樣的寒冬,已經好幾百年了。湖水結冰?”
圖塔?喬瑪拿起一塊鮮紅的新鮮魚肉,魚肉上還沾著細小的鱗片,像撒了層碎銀。他走到先祖石前,那石頭在陽光下泛著古樸的光澤,布滿青苔的紋路像老人臉上的皺紋。他將魚肉恭敬地擺在地上的木盤裡,木盤邊緣刻著簡單的魚紋,然後雙膝跪地,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麵跪拜道:“鮮鱒以奠,先祖庇佑我族度過寒冬,子孫綿延,生生不息!”聲音低沉而虔誠,在空曠的岸邊回蕩,驚起幾隻棲息在石縫裡的麻雀。
看著圖塔?喬瑪虔誠的樣子,沙美拉翻了個白眼,白眼珠在陽光下像顆白石子,語氣裡滿是不屑道:“還真把這破石頭當祖籍聖地了!你們這些陸人,就是喜歡搞這些虛頭巴腦的儀式,石頭能填飽肚子嗎?”
圖塔?喬瑪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泥土,向沙美拉道:“那次大冰封,凍死了大部分人。有些人向南遷徙,去了安卡圖叢林,那裡溫暖濕潤,繁衍生息,就有了現在那些紋身的黑水沼澤人;還有些人舍不得離開故土,留在了尹更斯湖,在狼人們的幫助下,分食獵物,才艱難度過了幾個寒冬。”
沙美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瞳孔裡的綠光閃爍不定,像兩簇跳動的鬼火:“你墜落到尹更斯比我晚了足足五十年,怎麼知道這麼多陳年舊事?”
“塔不提沼澤的崖壁上刻著這些。”圖塔?喬瑪盤腿坐在先祖石前,閉上眼睛開始冥想,陽光灑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那些壁畫,用赭石和炭黑畫成,記錄著魯姆圖人的過往,每一筆都是血和淚。”
“越是同根同族,廝殺起來就越激烈,真是可笑又可悲!”沙美拉感慨著,眼神裡閃過一絲狡黠,像隻偷腥的貓,又低聲試探道,“與其在這裡內鬥,還不如咱們早點去攻打巨石城。我聽說那裡的糧倉也快空了,估計他們現在也是肚子空空,正是個好機會!”但見圖塔?喬瑪始終沉默不語,像尊入定的石像,連呼吸都變得悠長緩慢,沙美拉悻悻地撇撇嘴:“那我還是回湖底睡個覺吧,順便安慰一下我那些頭上帶燈的乖巧大狗狗,今天被你們這麼折騰,肯定心靈上飽受創傷,得給它們帶點吃的賠罪!”說著,她轉身跳入湖中,瞬間消失在湖水深處,隻留下一圈淡淡的漣漪,像塊被投入石子的湖麵,慢慢平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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