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頓片刻,讓父親消化這殘酷的現實,燭火在兩人之間投下搖晃的光影。繼續道:“與此同時,各地大領主前段時間幾乎全部亡故,爵位繼承的內鬥已經箭在弦上,一觸即發。他們控製區內的那幾百個小領主如今各自為政,像一盤散沙般難以征召勤王。沒有核心領袖,他們可能連自保的能力都捉襟見肘,如同沒有蜂王的蜂群,隻能坐以待斃。所以,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即使布雷爵士擊退了坦霜人和烏匪,咱們也隻能靠自己應對沼澤人的叛亂,沒有人會來馳援,孤立無援便是眼下的處境,這算最好的結局。”
查理尼二世點點頭,粗大關節的手死死攥著椅扶手,指腹幾乎要嵌進木頭裡,有心無力地沮喪道:“那咱們該如何選擇?三麵受敵,難道真的隻能坐以待斃,眼睜睜看著帝國傾覆?”
麥道夫的目光掃過牆上懸掛的帝國地圖,羊皮紙被歲月染成了暗黃色,上麵的墨跡卻依舊清晰。他指尖虛點著西南方向,那裡標注著薩姆城的金色徽章:“目前三麵都是凶險之地。西南薩姆城的黃金軍一旦獲勝,按照常理應該會火速占領坎帕尼——搶占‘大穀倉’地區能成為他們的糧食補給來源,估計會稍加休整,甚至會馬上居高臨下對帝國腹地發起攻擊,不給咱們任何喘息的機會。”
他轉向北方,指尖劃過標注著“弗林錫”的黑色印記,語氣愈發凝重,像壓在心頭的巨石:“北邊的弗林錫已經徹底淪陷,雪雨灣那支烏匪可以從褶皺山隘口長驅直入,可能現在已經開始劫掠天鵝堡和奎托姆地區。因為丹家族和瓦萊家族被‘斬首’,所有依附他們的地方家族已經完全失控,像沒了頭的蒼蠅,甚至有人會做烏坎那斯人的帶路黨,為虎作倀。所以烏匪現在兵鋒直指迪比特和特克斯洛,沿途的村莊怕是早已化為焦土,隻餘斷壁殘垣。”
最後,他的指尖落在地圖右側,那裡用朱砂標注著帝國都城“巨石城”:“而巨石城通往托拉姆港的路已經被沼澤人切斷,那些渾身泥濘的叛亂者像藤蔓般纏了上來,越收越緊。更糟的是,狼人似乎也在配合他們對巨石城形成圍困。所以伯尼薩帝國,或者說艾蒙派提王室,如今三麵受敵,就像狂風中的殘燭,隨時可能被吹滅,一潰千裡。”
查理尼二世望著地圖上被敵人圍困的帝國疆域,似乎那裡已經標注上了代表敵軍的黑色三角,如蟻群般聚集,這位君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空洞的喘息聲在空曠的殿宇裡回蕩,一聲聲撞擊著冰冷的牆壁。良久之後才緩過力氣地抬起鐵青的臉,盯著兒子麥道夫道,“咱們到底...該怎麼做?”
麥道夫猶豫片刻,指尖在油光發亮的手杖頭上反複摩挲,冰涼的觸感似乎能平息他心頭的波瀾,嘟囔道:“回巨石城可能是唯一的選擇。畢竟一旦布雷?考爾戰敗,兩股烏匪合流占據北方諸城邦後,攻陷迪比特易如反掌。到時候他們會切斷咱們回巨石城的後路,再和坦霜人前後呼應夾擊特克斯洛,鑒於教會武裝的損失,這座孤城怕是撐不了多久。”他頓了頓,目光掠過窗外搖曳的樹影,“而我那個多少有些狂傲的弟弟,會不會被狡猾的沼澤人誘出城外圍殲,您心裡應該有數......”
查理尼二世抬起指頭打斷他,如同風中的蒼老枯枝般胡亂晃動:“這些我都知道,像鈍刀子割肉般反複折磨我,夜夜不得安寢。”他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孤注一擲的急切,好似爆燃起最後絲力氣強撐道,“我想聽些有意義的方案,細致的作戰方案!我知道你有,因為你從小就喜歡另辟蹊徑,總能在急如星火的絕境裡找到立竿見影的法子!”
麥道夫拄著手杖沉默良久,眉頭皺得像擰成繩的麻布,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溝壑,仿佛刻著帝國的傷痕。“那隻有一條路可走!”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如埋在土裡的青銅鐘,“讓布雷?考爾冒次險,也算是咱們帝國的冒險,一場豪賭,也算直接的考驗,結果出來越總反而越有利。”
查理尼二世身體前傾,破舊的裘皮長袍滑落肩頭,露出裡麵繡著家族紋章的暗紅馬甲,金線繡的雄獅在燭火下閃著慘淡的光。他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像風中殘燭突然爆出的火星:“快說!彆賣關子了!”
麥道夫緊繃著臉,下頜線繃得像拉滿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據我對現狀的了解,烏坎那斯的那個新首領斥不台是個很厲害的家夥——據說他能在三十裡外聞出敵軍的動向,像頭嗅覺敏銳的荒原狼,隔著沙丘都能嗅到血腥味。而且咱們也收到了軍情快報,他帶領的幾萬烏坎那斯騎兵正在尾隨咱們的主力鐵甲軍團。”他的指尖在對著牆壁上的地圖上劃出一道弧線,“他們像尾隨受傷野牛的狼群,不遠不近地吊著,會找準時機加入戰場,準備一舉吃掉咱們的主力。”
他深吸一口氣,胸口起伏如風中的船帆,繼續道:“所以隻能讓布雷?考爾統領少量步兵和騎兵去迎擊坦霜人。讓霍亨?巴赫帶著主力保持觀望,像塊巨石壓在那裡,以此來遏製烏匪可能發動的偷襲。無論布雷?考爾勝敗,西北邊境最起碼還有主力可以與烏匪對峙拖延,為咱們爭取喘息的時間。”他突然起身來到牆壁上的地圖前,指尖重重戳在地圖上的馬格納長牆,那裡用紅墨水標注著防禦工事,“咱們就能有時間征召儘可能多的帝國各領地力量,來擊潰沼澤人的圍困。等咱們擊敗沼澤人,就可以回頭馳援堅守馬格納長牆的主力。這樣,咱們就永遠是一個整體和烏匪與沼澤人對抗,而不是滿地的碎片,被他們逐個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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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尼二世遲滯地望著沉靜木然的長子麥道夫,張了張嘴,喉間發出乾澀的聲響,“這樣太過冒險,布雷?考爾一旦戰敗,咱們的主力……會不會被霍亨?巴赫帶到歪路上去?那可是支能決定帝國命運的軍隊,是咱們最後的家底!”
“不會。”麥道夫篤定道,杖頭在地板上輕輕一頓,發出“篤”的悶響,“您應該了解霍亨?巴赫,他可能不善於正麵硬剛,但滑頭有餘,韌性十足,像塊浸了油的牛皮,水火不侵。況且他們巴赫家族和烏匪勢同水火,祖輩死在草原人的彎刀下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而且那個斥不台也有些傲慢過頭,沒有才用拉攏車略。所以他不會有什麼出格的舉動,讓他做這個任務,再合適不過!”
查理尼二世猶豫著,枯瘦的手指在主教椅扶手上輕輕顫抖,鎏金的藤蔓紋路在滲出汗水的指頭下發出輕微的“咯吱”聲,“但跨過庫普蘭河的薩姆城黃金軍軍至少有三萬...”他的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個個身披重甲,馬蹄踏處地動山搖。這樣安排簡直就是讓布雷?考爾送死,他是咱們帝國難得的悍將,像塊經千錘百煉的精鋼,斷了實在可惜!”
麥道夫撇撇嘴,嘴角勾起一絲無奈的弧度,杖頭在柚木地板上輕輕點動,發出“篤篤”的輕響,像在叩問命運:“沒有辦法,索性來個乾脆的硬碰硬。要是拖不住烏匪,伯尼薩將遭受致命的‘雙風灌耳’——北有草原狼般的烏坎那斯人,南有沼澤蛇似的叛亂者,兩麵夾擊之下,帝國的根基都會被撼動,怕是要土崩瓦解。”他抬眼望向窗外,日光已被厚重的烏雲遮蔽,殿外的樹影在風中扭曲成鬼怪的模樣,“而且咱們巨石城如今已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城外的狼煙怕是夜夜不息,城頭的號角聲都帶著哭腔,形勢也不容樂觀!”
查理尼二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舌尖嘗到絲鐵鏽般的苦澀。他身體緊繃,不停摸索著鎏金的主教椅扶手,那些雕刻的藤蔓仿佛活了過來,纏繞著他的指尖。眼神飄忽間,他嘟囔道:“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但帝國不應該辜負考爾家。他們家的人如此單純忠誠,像守護羊群的牧羊犬,從不會覬覦不屬於自己的草場...還有瑞尼,他太過急躁,像頭沒馴服的小馬,總愛憑著性子衝撞,這是管理帝國的大忌,王座需要的是沉穩,不是衝動,就像古井裡的水,再大的風也吹不起波瀾。”
麥道夫聽著父親這些呢喃,其中的暗示如風中的蛛絲般纏繞過來,黏在心頭揮之不去。他苦笑道:“您放心,首先我對王位並不感興趣,就像對路邊的石子毫無覬覦——那冰冷的王座,坐上去隻會硌得人生疼。而且我還會幫扶瑞尼來管理帝國,做他手中的拐杖,替他撥開前路的迷霧。”他頓了頓,目光變得誠懇,像浸在清水中的石頭,“至於考爾家族,我會儘全力去保護他們,隻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哪怕付出代價也在所不惜。”
查理尼二世輕輕點點頭,眼中閃過絲探究,像在審視一塊包裹著璞玉的原石,想看清內裡究竟藏著什麼:“你真的對王座不感興趣?那上麵鑲嵌的鴿血紅寶石,能照亮整個大殿的光輝,多少人為此頭破血流,連骨頭都填了護城河。”
麥道夫拄著手杖,仰頭望向穹頂的壁畫,那些描繪著創世神話的彩繪在燭光下泛著神秘的光,升天聖徒的羽翼仿佛鍍著金邊:“您應該了解我。凡塵俗事都是過眼雲煙,像湖麵上的霧氣,太陽一出便消散無蹤。即使承襲帝國王位也是稍縱即逝,不過數十年的繁華,死後還不是一抔黃土。作王就要做永世的王,活在人們的信仰裡,刻在神廟的石碑上,而不是史書的幾行字裡。”他的聲音變得悠遠,像從古老的祭壇傳來,“金錢權利如浮雲,聚散無常,隻有精神才能永流傳,像神廟裡的聖火,代代不息,照亮後人的路!”
查理尼二世有些汗毛直豎地望著麥道夫,仿佛第一次認識自己的長子。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些平靜的表情下藏著深不可測的海,讓人看不透底。“你自幼特立獨行,讓我倍感憂心!”他的聲音裡的顫抖愈發明顯,“現在更是讓我焦慮不堪,諾茨拉德就曾追求素道為王之路,結果...結果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像被無形的手掐斷,那段往事是帝國不願觸碰的傷疤,一碰就鮮血淋漓。
“他隻是學術頗高,怎能稱王?”麥道夫苦笑著搖搖頭,“王者需要的不僅是知識,更是駕馭人心的智慧,像牧人引導羊群,而非學者解讀經文。他懂典籍人心,卻不懂永恒,敗是必然。”他轉而望著疑惑的查理尼二世,語氣變得急促,像被點燃的引線,“咱們最好還是儘快趕回巨石城,免得道尼吃虧!”
窗外的風再次掀起,卷著遠處隱約的狼嚎,像在催促著這場決定帝國命運的行程。殿內的燭火劇烈搖晃,查理尼二世望著長子堅定的眼神,終於緩緩點頭,扶著扶手的手漸漸用力地撐著站起身——無論前路是深淵還是坦途,這場博弈都已無法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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