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彤彤的晨陽從東邊天際緩緩升起,像一顆被烈火淬煉過的銅丸,將天鵝堡遼闊的荒野染成了暖融融的金黃色。沾在草葉上的露珠折射著細碎的晨光,晶瑩剔透得如同散落的碎鑽,微風輕輕拂過,露珠便順著草莖滾落,在焦黑的地麵暈開一個個細小的濕痕,轉瞬又被乾燥的空氣吸儘。
從夢中被晨寒催醒的阿契琉斯打了個哆嗦,迷迷糊糊一骨碌坐起身,伸了伸懶腰,骨節發出“哢噠哢噠”的輕響,像是老舊的木軸在轉動,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眼角還掛著未乾的眼屎——昨夜靠著馬腹入眠,睡得並不安穩。
而眼前的景象也讓他微微一怔:昨夜熊熊燃燒的蘆葦蕩,此刻已成一片巨大的黑斑,焦黑的葦稈東倒西歪地紮在地上,像無數根炭條,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煙火氣,吸進肺裡帶著一絲灼熱的刺痛;黑斑中央隻剩小片渾濁的水灘,水麵泛著粼粼波光,將晨陽的影子揉成晃動的碎金。他又瞟了眼不遠處,一條銀線般的小河道正潺潺流淌,清澈的河水順著乾裂的河床紋路,緩緩注入乾涸的湖泊,在河底的鵝卵石上激起細碎的水花。
“再過幾天,這個湖說不定就要注滿水了...”阿契琉斯喃喃自語,下意識地舔了舔乾裂起皮的嘴唇,喉嚨裡傳來陣乾澀的灼痛感,像是有細小的沙粒在刮擦。
可他剛轉頭,臉上的鬆弛瞬間被驚慌取代——昨夜明明拴在身邊的棗紅色戰馬,竟已無影無蹤!阿契琉斯慌忙站起身,左右張望,慌亂中腳尖踢到了腳邊的長劍,“當啷”一聲脆響在寂靜的曠野裡格外清晰。他彎腰撿起那把滿是鏽跡的長劍,順著地上清晰的馬蹄印快步向前追去,心臟“砰砰”直跳,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清風卷起地麵的黑灰,撲在阿契琉斯臉上,帶著淡淡的焦味,嗆得他忍不住咳嗽。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追了約莫半刻鐘,終於在乾涸湖泊邊緣不遠處,看到那匹棗紅色的戰馬正孤零零地立在那裡,馬背上的籮筐用麻繩牢牢綁著,絲毫未動。
阿契琉斯啐了啐口中的塵土,用袖子胡亂擦了擦額頭和臉頰的汗水——晨陽雖暖,可一路急追下來,他的粗布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背上。他快步跑上前,對著馬背上的籮筐壓低聲音咒罵:“你這個小崽子,難道還想把我的馬偷走不成!要是馬丟了,咱們倆都得在這荒野裡餓死!”說著探身拍了拍馬背上的籮筐,竹編的筐沿還帶著清晨的涼意,沾著一層薄薄的露水。
“我沒偷馬。”小弗拉修斯從籮筐裡探出頭,頭發有些淩亂,額前的碎發貼在皮膚上,卻依舊死死盯著阿契琉斯,眼神裡沒有絲毫閃躲,反倒帶著幾分複雜的情緒,像是失望,又像是無奈。
看到孩子還在的阿契琉斯長舒口氣,伸手從馬鞍旁取下掛著的水袋,拔開塞子,仰起脖子猛灌了幾口——清涼的水滑過乾渴的喉嚨,瞬間緩解了灼燒般的痛感。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漬,盯著小弗拉修斯,語氣帶著幾分不耐煩:“你看什麼看?要不是我心軟帶著你,就憑你這走不了遠路的腿,離開我活不了幾天。”說罷眼珠一轉,故意調侃道:“你發什麼呆?臉色這麼難看,該不會是不小心拉到籮筐裡了吧?”
小弗拉修斯卻沒接他的玩笑,麵無表情地抬起手指向不遠處,指尖泛著淡淡的涼意。阿契琉斯疑惑地轉過臉,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這才發現前方空地上,竟懸浮著個巨大的淡藍色泡泡!泡泡表麵泛著七彩的光暈,像裹了層流光溢彩的薄紗,連周圍的空氣都跟著微微顫動。
而布雷?考爾正帶著幾十名餘念人,圍著泡泡不停用力劈砍——他們手中的刀槍砍在泡泡上,發出“砰砰”的炸裂聲,沉悶而有力;泡泡表麵不時濺起斑斕的粉末,像破碎的星光般紛飛飄落,落在焦黑的地麵上,轉瞬便消散無蹤。
再仔細一看,泡泡中央竟盤腿坐著赫斯,仔細觀瞧竟然與曾在達克森林幻境中見過的那個一模一樣,正雙目緊閉,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拚儘全力凝聚維持著護身的泡泡;而泡泡不遠處卻有隻巨大的恐怖紅蛸,褐紅發紫的身體龐如小山,而它正揮舞著布滿尖刺的觸手,邊抵擋著零星衝來的餘念人,邊朝著自己不停大喊,那熟悉的聲音裡滿是急切,連觸手都在因焦慮而微微顫抖。
阿契琉斯看到這一幕,頓時目瞪口呆地抬手指著道,“你看,我怎麼說來著...他們都是鬼!”說罷死死盯著籮筐中的小弗拉修斯,強裝鎮定地哈哈乾笑幾聲,試圖掩飾內心的猶豫:“這就是鬼打架,無關好壞!咱們趕緊走,順著河道走,不用管他們,自己也能到托拉姆港!”說著就要牽起馬韁繩,轉身離開這是非之地。
小弗拉修斯依舊死死盯著阿契琉斯,語氣裡滿是失望,聲音都帶著幾分顫抖:“你真的很讓我失望。那兩個沼澤先生救過你,上次要是沒有他們,你早就被那個大魔王打死了!現在他們有危險,你卻隻想逃跑,連一點兒幫忙的念頭都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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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契琉斯牽著馬,腳步沒有停頓,聲音平淡得像潭死水,聽不出任何情緒:“無所謂,我早就習慣了讓人失望。讓彆人失望,總比讓自己失望強——至少這樣,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抱著滿心的希望靠近彆人,最後卻被狠狠宰一刀。”
“我知道你受過很多罪!”小弗拉修斯眨了眨眼睛,眼底閃過難以名狀的心疼,晶瑩的淚光在眼眶裡打轉,可看到阿契琉斯依舊一言不發地牽著馬往前走,脊背挺得筆直,像在刻意抗拒什麼,他咬了咬牙,又開口道:“我還知道,你為什麼總是記不住人的名字——你不是記性差,是不敢記住,對不對?”
阿契琉斯的腳步頓了下,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他依舊沒有回頭,隻是低頭牽馬向前走,脊背繃得有些緊,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情緒。小弗拉修斯看著他的背影,眼珠轉轉,繼續說道:“是不是每次你被揍得很慘,快要死的時候,那個黑袍怪人就會來救你?而且這樣的經曆,不止一次,是很多次。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說你沒有父母,應該是從很小的時候吧?那些痛苦的記憶,你根本不敢回想,所以才故意忘記身邊人的名字,怕自己再對誰產生依賴,最後又被拋棄,對不對?”
他頓了頓,聲音放得更輕,像是怕驚擾了阿契琉斯心底深藏的傷口:“與其說你是運氣好才活到現在,不如說你是一直在承受著無休止的悲慘酷刑。痛苦的童年,還有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像沉重的枷鎖捆著你,讓你根本不願意回憶,所以才刻意抹去那些記憶,假裝從未經曆過。你也不願意和任何人打交道,因為在你所有的經曆裡,你永遠是那個受害者——在你眼裡,其他人都像一群無情無義的豬,隻會貪婪地啃噬彆人的善意,最後再狠狠將你傷害得體無完膚。我承認,我出生在優渥的家庭,從沒吃過你那樣的苦,沒法完全體會你的痛,但我看得懂你的害怕。”
“當然!”阿契琉斯突然猛地回過身,眼睛裡布滿了猩紅的血絲,像頭被激怒的困獸,語氣裡滿是壓抑不住的怒氣,聲音都在劇烈發抖:“你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子爺!天天穿著綾羅綢緞,吃著山珍海味,吃得飽睡得暖,身邊永遠有人疼有人護!可你知道嗎?我在被人吊在枯樹上抽鞭子、當成取樂工具肆意折磨的時候,你還在奶媽懷裡吮吸著乳汁,連風吹日曬的滋味都不知道!我被人像死狗一樣扔進深不見底的山溝,隻能啃著帶泥的草根、喝著渾濁的雨水等死的時候,你正騎著裝飾華麗的小馬,在鋪滿鮮花的花園裡無憂無慮地玩耍!”
他死死攥緊了拳頭,連手臂上的青筋都暴突出來,聲音裡帶著無儘的痛苦與絕望:“我從小就知道,手裡握著燒紅的木炭是什麼滋味——那是皮肉被灼燒的劇痛,是連骨頭都在發燙的煎熬;我從小就知道,什麼是疼到骨髓裡的感覺!無數次的絕望,無數次的瀕死,我甚至能數清自己吐過多少血、斷過多少根骨頭!那種疼,不是你這種養尊處優的公子爺能想象的,是很疼很疼,疼到我寧願立刻死去,也再也不想忍受的疼!”晨風吹過,卷起地麵的焦灰,將他的聲音吹得有些破碎,他眼底的怒火漸漸褪去,隻剩下深深的疲憊和無助,像隻耗儘了所有力氣的孤狼。
看著阿契琉斯哽咽結巴、眼眶泛紅的模樣,小弗拉修斯突然輕聲開口,語氣裡帶著種與年齡不符的冷靜,甚至還有一絲殘忍的清醒:“其實你已經死了,死了無數次,你和那些餘念人一樣,也是個被執念困住的冤魂,不是嗎?你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在阿契琉斯耳邊炸開,讓眼眶紅潤的他瞬間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停滯了。他愣愣地站在地上,眼珠飛快轉動,腦海裡閃過自己無數次“死而複生”的經曆——被刺穿心臟卻能愈合的傷口、被餘念人穿透卻毫發無損的身體,可他還是找不到有力的理由反駁,隻能漲紅了臉,用儘全身力氣大聲喊道:“胡說八道!我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會疼會餓!死去的人會腐爛,會爬滿蛆蟲,最後變成一堆陰森的白骨!那種樣子太惡心了,我寧可粉身碎骨,被野狗啃食,也不要變成那樣,絕不!”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與其說是在反駁小弗拉修斯,不如說是在拚命說服自己,守住最後一絲“活著”的執念。
小弗拉修斯語重心長地看著他,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七彩泡泡上——那泡泡在餘念人的攻擊下,已經布滿了細小的裂痕:“可他們馬上就要變成那樣了——就是那兩個給你貼神奇膏藥、幫你清理傷口避免生蛆的沼澤朋友。而且這一切可能隻是個誤會,布雷?考爾說不定認錯了人,把那個赫斯當成了真正的仇人。如果他們真的和布雷?考爾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幫誰我都不反對,但你至少得去問問,知道個來龍去脈再做決定,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會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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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語氣軟了下來,帶著幾分懇求:“雖然你平時看起來沒心沒肺,愛吹牛又愛偷懶,遇到事就想躲,但我知道,你是個善良而且勇敢的...人。或許布雷?考爾待會兒就會被赫斯殺死,不管他是冤魂還是野鬼,如果你現在轉身走了,就是對曾經救過你的人不忠,對認識一場的‘老大’不義。而且你也看到了,他們根本傷不了你,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阿契琉斯回頭看向不遠處的七彩泡泡——那泡泡在餘念人的不斷劈砍下,已經越縮越小,表麵的七彩光暈也變得暗淡,像快要熄滅的燭火,偶爾濺起的斑斕粉末,落在焦黑的地麵上,像破碎的星光,轉瞬即逝。他低頭陷入沉思,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的鏽跡,粗糙的觸感硌得掌心發疼。心裡像有兩個聲音在打架:一個叫他趕緊離開,彆管這些麻煩事,安安穩穩去托拉姆港才是正經;另一個卻在不斷提醒他,赫斯和阿基裡塔斯救過他的命,布雷?考爾也曾是他認過的“老大”,他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求你了,阿契。”小弗拉修斯的聲音帶著祈求,甚至還有些許卑微,“我以後再也不會責備你偷懶,不會吐槽你吹牛,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都聽你的!咱們去看看好不好?”
“好了,好了!彆嘮叨了!”阿契琉斯猛地抬起頭,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臉上的猶豫被破釜沉舟的決絕取代。他轉身牽起馬韁繩,朝著布雷?考爾和赫斯打鬥的方向走去,腳步雖然有些沉重,卻不再遲疑。
小弗拉修斯興奮地在籮筐裡握緊拳頭,眼睛亮了起來,像看到了希望的光:“對!咱們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說不定能幫他們解開誤會,讓他們不要再兩虎相爭!”
“我看你就是為了看熱鬨!”阿契琉斯不滿地瞟了眼小弗拉修斯,嘴角卻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了幾分,泄露了他心底的鬆動。他牽馬來到七彩泡泡不遠處,深吸一口氣,對著正在激烈打鬥的雙方大聲喊道:“都住手!有話好好說!我來給你們調停!”
正揮劍劈砍泡泡的“餘念人布雷?考爾”動作一頓,緩緩回過頭。他的眼睛依舊是通紅的,像兩團燃燒的炭火,死死盯著阿契琉斯,周身的戾氣絲毫未減,聲音嘶啞得像生鏽的鐵片在摩擦:“影疊子,這是我和達坦洛的血海深仇,與你無關,你最好不要摻和,免得引火燒身!”
阿契琉斯無奈地攤攤手,腳步又上前幾步,語氣滿是誠懇,連眼神都放柔了幾分:“老大,您聽我說,你們之間肯定有誤會。這兩個沼澤兄弟真不是那種傷天害理的人——我和他們一路從弗林錫走到祝珀湖,見過他們對路邊受傷的野狗都手下留情,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害您的家人?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挑撥離間,故意把仇算在他們頭上,就是想讓你們互相殘殺,好坐收漁翁之利!”
“餘念人布雷?考爾”緩緩轉過身,眯起那雙通紅的眼睛,像在審視獵物般仔細打量著阿契琉斯,目光掃過阿契琉斯沾著黑灰的粗布衣衫、磨得發亮的劍柄,良久才像是從塵封的記憶裡挖出碎片般開口:“我記得你,你曾經到過大穀倉,還跟著我在黑樹林裡行軍。”
“哈!”阿契琉斯眼睛瞬間亮了,興奮地打了個響指,指節碰撞的脆響在曠野裡格外清晰。他眉飛色舞地往前湊了湊,語氣裡滿是討好:“果然是老大!記憶力就是好!我還以為您日理萬機,早就把我這個小角色忘了呢!”
“餘念人布雷?考爾”語氣依舊冷得像冰般補充道,“不過在最後關頭竟然溜走了,毫無忠誠可言!”說罷向前擺了擺自己的那把闊劍,好似威脅般道:“所以你彆白費口舌阻止我——達坦洛奪走了我的一切,包括我兩個最愛的親人!這血海深仇,我必須報,誰攔著我!”
阿契琉斯聽到這話,無奈地搖搖頭,肩膀垮了下來。他轉身看向籮筐裡的小弗拉修斯,攤開手無奈道:“我早說過,你看,我就說他們有血海深仇吧?這仇都刻進骨頭裡了,咱們根本管不了,還是趕緊走,彆在這兒蹚渾水了!”說著就要攥緊馬韁繩,轉身往河道方向退。
“胡扯!”小弗拉修斯急忙大聲喊住他,聲音清亮得像劃破晨霧的哨子,“蘭德?考爾明明是死在了黃金城的聶格拉手上!你當時就在現場,怎麼現在反倒說是這兩個沼澤人害死的?布雷爵士,您是記混了!”
阿契琉斯愣了一下,眉頭皺起,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下巴——小弗拉修斯的話像一把鑰匙,撬開了他模糊的記憶:塵颯堡被攻破的大門、圍攻自己的“息聲軍團”、黃金麵具下聶格拉那刺骨的冷笑、伊萊莎臨死前嘔血的模樣……當時的場景一幕幕在眼前閃過,他頓時猛然轉身,往前邁了兩步,語氣急切地解釋道:“老大,小弗拉修斯說的是真的!我們真的認識您的兒子德兒,我曾經是他的貼身保鏢,跟著他在邊城混了兩年。而且我們清清楚楚知道,這兩個沼澤人根本不是凶手,真正害死德兒的,是黃金城現在的領主模具豬哥!那家夥心狠手辣,為了搶地盤什麼都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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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語氣更加肯定,連聲音都提高了幾分:“您可能不知道,黃金城就是以前坦霜人的薩姆城!我們邊城的人都知道這件事——迷霧山的老漢們每次喝酒都念叨,說原來薩姆城的坦霜領主多慷慨,逢年過節還會給窮人發糧食;可自從聶格拉來了,不僅苛捐雜稅多了,還偷偷害死了不少反對他的人,德兒就是因為不肯歸順他,才被他害死的!所以他害死您的兒子,確實是罪加一等!”
說到這裡,阿契琉斯的語氣裡帶著幾分愧疚,頭微微低了下去:“當時我確實拚命想保護您兒子,可……這個孩子當時也在場,可以給我佐證,而且他父親也死在了那場衝突中!”
“餘念人布雷?考爾”的目光落在籮筐中的小弗拉修斯身上,眉頭緊緊皺起,紅瞳裡的殺意淡了幾分,多了些審視。他緩緩逼近阿契琉斯,腳步踩在焦黑的葦稈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像是在壓抑著內心的震動。當他走到阿契琉斯麵前時,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甚至還有絲顫抖:“你是說……我當年為伯尼薩出生入死,攻破並占領了薩姆城,把它從坦霜人手裡奪了回來,可後來伯尼薩派來的領主,卻害死了我的兒子?”他的紅瞳裡閃過絲迷茫,像是在質疑自己這麼多年來的複仇執念。
“薩姆城是……您親自攻破的?”阿契琉斯瞪圓了眼珠,嘴巴微張,滿臉難以置信,下意識喃喃道:“真是世道好輪回……您當年拚了命打下的城,最後卻成了害死您兒子的地方,這也太諷刺了。”
“你說什麼?”“餘念人布雷?考爾”瞬間瞪紅了眼,語氣陡然變得凶狠,握著闊劍的手猛地收緊,劍刃在晨光中泛著森冷的光。
阿契琉斯忙擺著手往後退了半步,臉上擠出討好的笑:“沒有、沒有……我是說虎父無犬子,您這麼厲害,德兒肯定也繼承了您的本事,要是還活著,說不定比您還勇猛呢!”說完眼珠亂轉,手心不知不覺冒出了汗。
“餘念人布雷?考爾”盯著他看了半晌,又踱步來到籮筐前,低頭打量著小弗拉修斯——這孩子雖坐在簡陋的竹筐裡,腿上還蓋著塊破布,卻毫無懼色,眼眸晶亮得像淬了星光,絲毫沒有被他周身的戾氣嚇到。布雷?考爾沉默片刻,開口問道:“你知道我們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