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陣的顛簸,使他身上的疼痛來得更加強烈。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朦朧中,他看到耀眼的白光,與幾個麵戴口罩的人。身下不再堅硬,手邊不再寒冷,也沒有呼呼作響的北風,在耳邊尖嘯。他聽見平緩的嘀嘀聲,急切的引擎聲,還有像是命令,又不像命令的男人說話聲。
然後是一場夢。
他回到了那座男女傾訴相思的石橋,他回到了人山人海、充滿喜慶氛圍的篝火前。衣袂飄飄、仙姿縹緲。啊,是那群跳舞的姑娘。輕紗裙服組成花的海洋,在木質舞台上翩然起舞。
叫什麼來的?
想起來了,豐收節……
他的魂靈在篝火旁飄蕩,他看見那個喜歡撅嘴的小姑娘,她還在報幕,用幼稚、純真、乾淨且不連貫的聲音宣布著下一個節目。
一男一女登台,彩帶從天而落,就像晚霞。他們開了口,鬆野卻一點都聽不懂。
啊,對了,想起來了,他們在朗誦詩歌。
有個叫葡萄的小丫頭在給一個外來姑娘解釋那些詩句的含義。
魂靈飄搖,他被風吹走了。他經過石橋,路過河邊,飛過水墨畫一般的小鎮,然後從一扇窗戶魚貫而入,再次回到那間禁閉他的房間。
接著他夢見了哭泣的肯特。他被迫,又聽了一遍他的故事。
然後,工美突然出現。她的打扮完全不同了,她穿著淺綠色的輕紗裙服,發髻也梳得高高的,上麵還有各種美麗的圖案,她看起來漂亮極了。
肯特不見了。
她慢慢走了過來,她來到他的身邊。
紅暈與嬌羞爬上她的臉頰,她對他說:她是他的新娘,他,什麼都可以對她做。
他驚喜萬分:工美原諒我了?
然而就在他快要觸摸到她的一瞬間,她卻化成一團虛幻的青煙,消失不見。
轟的一聲,整個世界分崩離析。一張令他恐懼的臉,忽然出現——是那個啃食他血肉的變態的臉。他在嘶叫,他再一次咬下他的一塊血肉。他沒吐掉它,反而吞下了它。他在他麵前貪婪得咀嚼,並且放肆大笑。鬆野大叫,“我的槍,我的槍!快把我的槍拿來!尤金,尤金!”
“注射……”
有人在給他打針,他察覺到了。他想反抗,身體卻像休眠了似的一動也不能動。他還想大聲嘶吼,可聲帶就像被切掉了似的,他半點聲音也發不出。
變態被子彈擊中太陽穴。鮮血從裡麵湧出來。他用那雙空洞無比的眼睛望著他,就好像在祈求他的幫助。
接著,獠牙來了。他從高空墜下,掉入一座沸騰的鋼爐。他開始慘叫,他開始掙紮,他就像個跌落沼澤的可憐人。他像灘爛泥似的融化在裡麵,他連骨頭都沒剩下。
“我哥死啦!”肯特不知又從哪裡冒了出來,難看的刀疤下,是一張哭到變形的悲傷之臉,“你為什麼不救救他?你不是偵探嗎?你不是很厲害嗎?你為什麼不救救他?那是我親哥哥啊!”
然後,他也咬向他的脖子。
再次睜開眼時,是璀璨的星空。他似乎被人抬著,送進了一座白色建築內。消毒水的味道,藥品的味道。嘈雜的人聲,還有混亂的腳步聲。快得像幻燈片一樣的方格白燈,還有那一閃而過的潔白天花板。
世界就此停止,世界陷入黑暗。
……
更多的人出現,有坦克,有傑瑞,有尤金,有康納德,有瓦拉爾,有凱德爾,甚至還有青檸。
他們跟他說了好多好多的話,但他一個字也沒聽清。他們就像一群聒噪的烏鴉,吵得他頭疼不已。他衝他們大喊,他衝他們尖叫,他隻想讓他們遠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