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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九章:殺馬取肝,殺人取首,長安之怒(1 / 2)

白馬眼睛一亮。

瞳孔在簷下燈籠的昏黃光暈裡縮成針尖,鼻翼因急促呼吸微微翕張。

青石磚映著殘雪寒光,在他蟒紋深衣上投下斑駁暗影。

[麵誹王上,這豎子是真有異心啊,那就好辦了。]

垂在廣袖裡的手指蜷了蜷,指甲掐進掌心帶來愉悅的刺痛。

低首時脖頸彎出恭順弧度,發冠垂纓掃過繡著白雲紋的衣領。

白家大公子笑容裡加上了一抹謙卑,喉頭滾動著擠出氣音:

“公子放心,附近都是我家忠仆、家臣……”

袖口金線隨著手臂輕微擺動,忽明忽暗,白馬又湊近了些,聲音更小了:

“還有可以剖開腹心、獻上肝膽的至交好友,不會傳到王上耳中去的。

“便是傳到了……”

白馬突然抬眼皮,眼尾細紋堆起諂媚褶皺。枯瘦手指在身軀遮擋下微微一勾,虛指鹹陽宮方向。

白家簷角銅鈴恰被北風撞響,叮當聲裡混著白家大公子刻意壓低的沙啞:

“這秦國,公子才是眾望所歸啊。”

嬴成蟜大笑,笑聲打破沉寂夜色,震得白家宅邸門頭懸掛的那倆燈籠的金黃穗子簌簌搖晃。

玄色大氅在夜風中獵獵作響,玉帶鉤撞著劍鞘琅然作響,儘顯少年張狂本色。

附近兩條街道上,日常巡行探查有沒有梁上君子、走地賊人的兩隊內史府衛卒隱隱聽到動靜,一前一後向此趕來。

他們踩著結霜的夯土道疾行,皮甲鱗片相撞的嘩啦聲接續方才笑聲不讓夜色沉寂。

每個人靴底沾著未化儘的殘雪,每一步都會帶起細碎冰碴。

兩隊衛卒前後腳來到,都在距離白府門前三張左右距離站住了腳。

秦國一隊便是十人,兩隊衛卒就是二十人,領頭之人皆是什長。

兩名什長來的時候臉色就不好,到了地一看果然是白家門戶,感覺比當年跟著王陵將軍吃人肉還難受。

可職責所在,扭頭就走肯定不行,要下囹圄的。

後來那隊的什長遠遠站住,衝先來那隊搖搖火把——你們先來,你們問問,有事一起上。

先來那隊什長往地上吐了口塗抹,暗罵了一聲“晦氣”。轉身時,腰間銅牌撞得“叮當”響,點出個眉眼陰鷙的衛卒。

這倒不是他讓下屬背鍋,沒有擔當。

實是老秦貴族都不為人子,尤以孟西白三家為最。

孟西白三家族人就不說了,個個都是大人,惹不起。

關鍵三家下人就跟彼母的貴族似的,一伺知道你是從平民靠軍功爬上來的,不愛答不愛理的。

真真是狗仗人勢,伺候大人伺候慣了就把自己當大人了?戰場上一槍戳死的賤鳥人,架子比貴族還大!

這什長點選的問話衛卒,乃是一隊衛卒中出身最好者。

其父乃是一位參加長平之戰、邯鄲之戰存活下來,爵至第六等爵的官大夫。

彆當這第六等爵官大夫低。

麃公死後,秦國軍武領袖為三公。

三公之一的王陵,現為第九等爵五大夫。

衛卒父親隻比王陵爵位低三等,上了戰場就是一位可聞軍機的秦將。

這衛卒信步上前,到了白府門口。

隻見一匹神駿異常的駿馬側臥在血泊中,鬃毛沾著凝結的血珠,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藍。

熱氣從創口升騰,混著馬廄飄來的草料腐味,在冬夜裡凝成白霧。

問話衛卒先道了句家父官大夫,然後用手中秦劍劍鞘遙指著還沒斷氣的駿馬,眼中閃過濃烈心痛。

[這是一匹好馬啊……]他的聲音和時不時刮起的北風一邊冷:

“發生了甚事?”

問話衛卒曾在藍田大營喂養過戰馬,沒有一頭能勝過地上這頭將死之馬。

在此收拾收拾殘局的白府下人本來嘴角掛著譏誚,眼含傲慢。

待聞聽衛卒父親乃是官大夫,視線下移看見衛卒腰間錯金銀的劍璏(zhi四聲——此等貴重之物,尋常衛卒戴不起。

一個個傲慢便收斂了一些,但還在。

官大夫怎麼了?外來者罷了!老家主可是第十五等爵少上造!

心有傲氣,嘴上卻還得答話。

三年前,孟家有個下人就是將一個出身高貴的衛卒當做卑賤莽夫一樣對待,不理不睬,被那衛卒一怒之下一槍紮死。

雖說後來那衛卒也付出了代價。

但在那之後,孟西白三家下人卻是不敢再無視這些出身高貴的衛卒,不敢拿自身生命做賭注。

在這群下人中領頭的胖子假意躬身,喉結在層層頸肉裡滑動,聲音黏膩如毒蛇吐信:

“大人,方才長安君駕臨……”

胖子主說,其他下人輔助,你一言,我一語得很快就補全了事情經過。

[非人哉!]問話衛卒臉色難看的能滴出水來,握槍的手練練發顫,想要一槍把白家大公子白馬戳他十個八個血窟窿!

垂死的馬兒突然抽搐,未閉的眼珠倒映著門廊下衛卒腰間晃動的玉佩。

幾個雜役嬉笑著扯下綁在馬嘴上、肮臟有異味的麻布。

布帛撕裂聲混著馬兒最後的悲鳴。

胖子一拱手,喜笑顏開地指揮著其他六人抬著駿馬進入白家大門,議論聲飄到門外:

“我猜那馬肝定要炙著吃!”

“談論這做甚?你這鳥人又吃不到?但是這馬肉……吸溜。”

“這馬如此大,府上門客分食完,保不準我們也能分到一塊半塊!”

“我們沒有,你小子肯定有,你族兄肯定能給你留一口。”

“我也想有個當庖人的族兄啊……”

“彆想了,他那族兄四代以前就在府上當庖人,家裡百年不從外招廚了。”

“快搬快搬!說屁啊說!”

“……”

老秦貴族大多不食馬肉。

馬身上有發達汗腺,這汗腺會放大馬身上的腥味,用甚手段都根除不了。

兼馬一直在奔跑活動,連睡覺都是站著睡,滿身肌肉,口感最是生硬。

因此兩點,老秦貴族寧在私下食用有賤肉之稱的彘肉,也不會食用又腥又柴的馬肉。

白府門外,兩個門房蹲在血泊旁,心痛萬分地收拾狼藉:

“這血本該和著黍酒……”

早知道大人要殺馬,他們就拿瓦盆來接著了。

問話衛卒忍著戳死這倆賤人的衝動,轉身回走,靴子碾碎了一塊又一塊帶冰的血痂。

其隊長注意到歸隊的問話衛卒臉色極差,握著火把的手不由微微一緊:

“發生了甚事?”

問話衛卒深吸一口氣,餘憤難消地道出緣由:

“那幾個賤人說方才長安君至,公子白馬見長安君座駕馬匹,覺得甚駑。

“提出將自己愛騎送予長安君,言稱乃是一匹千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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