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一名郎官跑來。
羋凰放下千裡目,回首,看著猝然而至的郎官,一臉凝重。
她命令六什郎官分散在四周警戒刺探,有重要消息立刻稟報。
那名郎官抱拳拱手,低頭說道:
“西北報有大隊人馬前來,說人數約在兩千七八。”
在鹹陽城內,兩千七八這個數字可不小了。若是訓練有素的士卒,填入眼前戰場,將能夠迅速鎖定一方勝局。
本想再等等的羋凰決定不等了。
這個時候雖然不是祖姑口中的最好機會,但已經是目前情形下的最後機會,往後不會有更好的機會了。
“勤王。”少女下令。
“唯!”郎官應命。
少女快步下樓,經過這棟宅邸庭院,庭院中是被綁縛的原主人一大家子。
“阿姊,這些人……”熊啟試探著問道。
羋凰身披甲胄,背後一襲紅披風隨著她走動而抖,蕩漾飄搖,像一麵旗幟。
少女腳步微微一緩,抿抿嘴,想到某個豎子。
那豎子會怎麼做呢?
“放了吧。”少女揮揮手,腳步加快。
熊啟腳步放緩,越落越後。
待少女走出這一間宅邸後,熊啟剛剛走過半程。
一心想著在那兩千七八百人來之前參戰,勤王平叛的少女沒有在意身後事。
不久,停在這街道之中的五宮半數禁軍齊動,向著白家疾行。
不久,羋凰臨時停駐的宅邸中響起數聲沉悶的慘叫。
不久,熊啟帶著十數門客自宅邸走出。他們腳下的血印越走越淡,宅邸的血氣越來越濃。
白家門前,局勢焦灼。
楊端和一人麵對樊於期、騰兩員戰將,獨木難支。
這種臨陣指揮廝殺與大兵團廝殺又有所不同,考驗的是將領微操手段和士兵執行命令的時間。
如果樊於期、騰兩人在一起指揮,那楊端和也沒什麼壓力。能壓上來的兵就這麼多,八百個將也都指揮這麼些卒。
但樊於期、騰分開了。
久經沙場的兩人自東南、西南兩邊各指揮士卒進攻。
楊端和兼顧兩頭,以一對二,支撐的很是艱難。
他能支撐這麼久,完全是在憑借禁軍好出衛卒一截的當兵素養。
不斷發號施令的楊端和不止一次破口大罵:
“人呢!都死了嗎!怎麼不來了!”
秦國最不缺的就是將,怎麼現在沒有將來?蒙公就叫他一個啊?
楊端和哪裡知道,老將蒙驁叫完他去找騰,被騰斬殺,將軍坊半坊將領都披甲站在庭院望大門。
沒有人打開這道門,這半坊武將不會動。秦國最近沒有仗打,王上不說打仗相邦也不說打仗,那他們就無心參與這場動亂打內仗。
另外半坊呢,老將王陵又玩花活,非要集結武將一起打過來。
而率先趕過來的老將王齕又被熊文半路截走,趕去相邦府。
這裡麵最能決定戰場局勢的半數鹹陽五宮人馬,就靜靜地停在距離白家不過千步的街道。
而掌握這支兵馬的女人,想讓他們死的多一些,再多一些。
“嬴成蟜!嬴成蟜!”楊端和自知持續下去必然敗亡,乾裂的上唇碰下唇,連連大吼:“把這小子給我帶過來!”
骨肉分裂,鮮血迸濺。
兩頰高高腫起的嬴成蟜來到楊端和麵前,臉上猶有淚痕。
“哭個屁啊!”楊端和怒罵一聲,抓著嬴成蟜的衣服把少年拎起來,示給身邊的士卒看:“這邊長安君指揮!”
說完話,這員戰將也不管嬴成蟜反應,怒氣衝衝,雙目燃燒,快步走向東南方向:
“彼母之!樊於期!你大父來了!乃公乾不死你!”
這員戰將刻意不去想少年行不行。
他知道少年親曆過戰場,時間還不短,這就夠了。
能行就活!
不能行就殺上去振奮士氣!殺到死!
拿長安君這個身份!這條命!去喂給賊人!去給王上拖延時間!
戰場東南。
樊於期立刻發覺有些不對勁,對麵禁軍應對速度明顯提高一大截。
他不但失去了壓製優勢,反而陷入了劣勢。
“楊端和怎麼又過來了!騰這鳥人在做甚啊!”一臉凶相的樊於期吐口唾沫,砸在血裡。
若是兩邊士卒對換,他指揮禁軍,絕對不會被壓著打。
“鳥的,怕你不成!”樊於期目中閃著凶色:“騰拖不住你,看看乃公拖不拖得住!給乃公殺上去!”
明知兵員素質不如對麵的他不但不下令撤退,反而下令強行進攻!
禁軍、衛卒都是秦兵,且都是上過戰場的秦兵,戰力雖然相差但也有限,想要分出勝負至少要打上小半時辰。
樊於期抱著拖住楊端和的打算。
沒有楊端和親臨戰陣,騰要是還攻不進去就可以去死了!
對麵,楊端和額頭青筋暴跳:
“你還敢打!欺負慣乃公了!反了你了!殺!殺上去!”
一方篤定隊友騰給力,另一方豁出一位君、王上唯一親弟弟的性命拖延時間。
雙方展開激烈肉搏,互不相讓。
戰場另一麵,第一次指揮兵團作戰的嬴成蟜額頭滿是汗水。
他拚命回想自白起那裡學來的知識。
可這知識從竹簡上進入他腦子裡,落到現實卻水土不服。
他被騰打的節節敗退,就好像白起教的那些知識都是錯誤的!
敗勢一顯,士氣就落。
嬴成蟜口乾舌燥,知道這樣下去二者會陷入劣勢循環,如同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最後崩壞。
少年抓住一把秦劍,快速調整呼吸,氣沉丹田。
他指揮不過騰,但他敢拚命。
狹路相逢勇者勝!
他一招鮮,不知道吃不吃得遍天,得用出來才知道!
麵色一臉狠厲的姬夭夭丹鳳眼中,時不時閃過悔恨之色。
跟在族妹身邊的韓非若有所思,口吃的他眼睛卻沒問題,異常明亮。
看樣子,秦國也不如族妹嘴上說的這麼團結。
今晚這出好戲,最後好像演砸了?
以族妹的謀略,不該讓局勢進入到這種境地才對。
“阿母,你指揮吧。”嬴成蟜說著話,做好了衝殺的準備。
他隻有這一招!
後麵的人群分開,一個穿著華服的男人大步走來。
“豎子敢爾!”那男子大喝:“寡人還沒死!”
秦王政隻是出現,未曾衝鋒,本來頹廢的士氣便驟然大漲。
王上與君侯,還是不同的。
“寡人與勇士同在!”秦王政執劍走來,注視叛賊,厲喝:“給寡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