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艙總結了半天,隻有黃宗羲認識到一點本質:陸天明在給武器塑造正義。
反賊正義,才能武器正義,進而控製正義,催生正義。
流賊目前還是一群‘匪’,沒有醞釀出治世理念。
反賊與義軍的區彆,是為了多數人的利益、有理念的暴力反抗,不是搶劫殺人。
這道理現在跟他們說不清。
曆史中的反賊數不勝數,義軍寥寥可數,
儒家被困在‘王法’之內,一切理念都建立在‘正統’之上,若沒有君王正統,立刻垮了。
他們無法想象君主不管理的世界如何運轉,那他們永遠無法戰勝陸天明。
因為陸天明隻有‘民族’責任,沒有‘社稷’責任。
士林無法對位,更無法‘瞄準’,何來戰勝一說。
這道理跟他們還是說不清。
江浙還差的遠呢,讓這群聰明人在血腥中繼續實踐吧。
餘姚。
這裡的水路更加方便,不僅環城,漕船可以直接入城。
劉宗周、汪汝謙、靈璧侯等人,即使著急回去,也得陪陸天明完成祭拜。
瑞雲樓,王文成出身、讀書、講學的地方。
以前隻有族人和弟子才允許進入,皇帝來祭拜,自然敞開大門。
瑞雲樓大門乃少見的磚雕工藝,文字、花草、祥禽瑞獸,極其精湛。
狀元誇官、少師太保、三元及第等圖案,讓人一眼感覺深厚底蘊。
三間開麵的正廳,房架高敞,粗大穩實,不施雕刻彩漆,樸實莊重。
這裡外一結合,純粹而厚實的文氣,遠比曲阜孔府氣重。
眾人安靜祭拜後,陸天明還把瑞雲樓後麵轉了轉,神色輕鬆出門,看到一群人在焦急轉圈,就差出口催促了。
陸天明回頭看著瑞雲樓,並沒有走,淡淡問道,“稷山先生,您去過曲阜孔府嗎?”
心不在焉的劉宗周一愣,“老夫還真沒去過。”
陸天明的話沒法接下去,扭頭又問黃宗羲,“黃先生去過嗎?”
“沒有,求學江浙,每次入京均短暫停留。”
陸天明笑著連連搖頭,暗罵儒士嘴上噠噠噠,身體很誠實。
“老夫去過!”周延儒突然道,“孔廟曆代擴建修繕,乃宮廷之風,孔府由本朝東陽公主持修建,李東陽一代文豪、首輔大臣,精通風水、八卦等易理,所以孔府布局契合風水之術。”
“那您形容一下孔廟和孔府的觀感。”
周延儒歪頭想想,“布局嚴謹、氣勢宏偉、尊崇顯赫!”
“那您再形容一下瑞雲樓的觀感。”
周延儒直起腰一臉鄭重,過一會才道,“繁樸同輝、眼明心耀、道重且遠。”
陸天明一撇嘴,對黃宗羲道,“黃先生,你說工匠能區彆孔學與王學嗎?他們是士林嘴裡的賤民、泥腿子,如果他們不懂聖道,為何他們的作品能被士林崇拜呢?
堂堂文豪首輔,除了花銀子搞規模,建設孔府隻知風水之術。士林吹捧追隨聖學,為何連個表意的牌坊都建不出來呢?
聖學,到底是誰在鑽研?聖道,到底在何處傳承?諸位想過這個問題嗎?士大夫每日抨擊朝政,爭權奪利,誰還記得當初開蒙時候的理想?”
瑞雲樓門前瞬間沉默,針落可聞,黃宗羲呆滯看著陸天明,沒能說出一個字。
陸天明笑著拍拍黃宗羲的肩膀,“彆說術業有專攻,那樣我會瞧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