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汝楫和萬俟卨也圍了過來，見狀紛紛搖頭。他們倒不是覺得買不起，不過大家對市麵上的商品價格大多心裡有數，普通胭脂一盒也就幾十文，質量較好的“金花胭脂”需數百文；水粉若添加香料製成“香粉”，價格也可達百文以上，若是名家所製作，一兩銀子一份已經算是高價了，而眼前這瓶香水顯然隻有幾錢重，便是算上這琉璃瓶，怕是已經有龍涎香的價格了。
龍涎香在宋時“每兩與金等”）
最後還是王次翁點點頭，感歎道：“店家你這新市中的商品果然非同小可，隻是價格也實在令人感歎。”
店家點點頭：“實不相瞞，諸位官人雖然不帶仆從，但是自有上位氣息，小的明白諸位的情況，這才拿出這瓶，若是諸位不嫌棄，普通百姓用的也有。”
萬俟卨有些驚訝，隨即說道：
“那你拿來看看？”
於是店家又拿來兩瓶，這兩瓶價格顯然要便宜許多，店家也不再如剛才那樣慎重，就這麼放在櫃台上，任由幾人查看。
他指著其中一小鐵盒子說道：“這是清涼油，可以清涼散熱，醒腦提神，止癢止痛，香氣隻是附屬，隻要一百文。”
然後又指了指另一個小瓶，“這是風油精，同樣止痛、驅風、止癢，味涼而辣，要一百五十文。”
其實這個價格也不便宜，不過有剛才的香水打底，再加上這鐵盒和琉璃瓶做工精湛，幾人都覺得物有所值。
最重要的是這東西據說提神，還能驅蚊蟲，正是暑期好用的東西，於是幾人都買了一些，店家便仔細幫他們包起來。
然後萬俟卨這時才試探性問道：“老板你這裡收鈔票麼？”
“收。”店家像是回答過無數遍一樣，“銅錢、錢引、銀兩、鈔票都可以，不過錢引隻能算八成。”
“鈔票足額麼？”
“足額，客人不用擔心，拒收鈔票在新市違規，被發現了是要處罰的。”店家補充道，“而且每年交稅和進貨都要用鈔票，諸位客人無需擔心。”
這個回答讓萬俟卨一愣，隨即看向三人，王次翁也覺得驚訝，但還是點點頭：
“勞煩店家了，再給我們講講這鈔票唄！”
......
從香水店出來的四人繼續前行，這新市場店鋪眾多，許多商品外麵也有，但是不如這裡聚集，何況還有許多他們沒見過的商品。
王次翁摸了摸袖中的鈔票，突然覺得要重新評估它的價值，按照剛才店家所說，這玩意兒居然跟銅錢、銀子一樣是硬通貨，甚至交稅的時候優先收的是鈔票而非銀子。
很顯然，官家想要把這種鈔票做成一種硬通貨，而非臨時的權宜之計，這就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鈔票的價值了——然後他這才注意到原來這種鈔票雖然是紙質，但是跟以往的錢引完全不是一種類型，不但紙質更加結實，色彩也更加絢麗，還帶有透明的花紋，顯然是是能工巧匠不知費了多少力氣才製作出來的，絕不是那麼好仿造的東西。
其他幾人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範同覺得這種花紋似乎不是繪製或者拓印的，應該是某種更高級的技術，隻不過自己此前從來沒見過，如果鈔票真能足額交稅，那麼它的價值就會非常堅挺，也許大家不該在身邊留一些。
萬俟卨還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此前錢引之所以貶值，就是因為多發後無法等額抵換，而這鈔票能足額交稅的話，即便不能在官方渠道抵換，私下裡也是可以民間兌換的，而且攜帶輕便，兼顧錢引和銀兩的優點，就是不知道能否長久。
當然他這隻會把這話埋在心裡，不會與其他三人直接交流。
幾人又來到一家店鋪前。攤位上擺放著各種顏色鮮豔的布匹，但也有兩個白色的長條狀物品在店前，照著半透明的絲狀物，極為引人注目。
更重要的是店前圍著不少人，似乎是在看熱鬨。
羅汝楫盯著看了看，終於反應過來：
“這好像是雕的人腿？”
萬俟卨也看了下，好像確實是，不過他更關注為什麼有人在此吵架，聽起來還是女子的聲音。
說實話在市場上女子吵架並不是罕見的事情——比如瞧上同一樣便宜商品，又或者商家質量問題引發用戶不滿，路過的群眾也喜歡看熱鬨。
當然如果是男子吵架的話沒準還有後續，一般是雙方動手，打急了眼還會動刀，這種時候可能就會出人命了，然後圍觀群眾就會作鳥獸散。
幾人走近，正聽到人群裡傳來吵架的聲音：
“這明明是我先看上的！你這小妮子怎麼好直接搶！”穿綠裙的婦人厲聲喝問，鬢邊珠花晃得厲害，“方才我都問過價了！”
被她指著的青衣女子冷笑一聲，手裡緊緊攥著一樣東西：“買賣東西，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問了半天沒掏銀子，隻想著砍價，便是不誠心買，我已經付了錢，便是我的！倒是你快鬆手，否則一會兒扯壞了賠不起！”
綠裙婦人也不撒手，“你這口音不是臨安人吧，我男人在衙門當差，耽誤了我的事，仔細你的皮！”
青衣女子冷哼一聲：“官爺的娘子就不講理？店家已經收了錢，這就是我的，你想要，便等店家再拿貨吧！”
兩人你推我搡，鬢發散了都顧不上理，胭脂水粉混著汗味往人堆裡飄，但是顧及手裡那樣東西，卻是誰都不敢用力。
王次翁撚著胡須眯眼打量，忽然對範同低語：“她們手中這東西似乎跟那木雕桑的絲物一樣？卻不知為何要爭搶？”
旁邊一頭汗的夥計沒有說話，倒是有個看熱鬨的閒漢說道：
“她們在搶新出的貼膚羅襪，據說是用冰蠶絲織的，貼在腿上比綾羅還涼快，而且彈性極好，如今臨安的青樓裡最是受歡迎——”
說到一半的閒漢看到了身邊幾人似乎出身富貴，便沒有再說下去，而萬俟卨看著對麵打鬥的樣子，忍不住感慨：
“這真是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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