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滿糧在草地上蹭了蹭靴底的血跡,低聲對心腹道:“把屍體拖進凹洞,用雜草蓋好。”兩人應聲動手時,錢滿糧已摸出腰間的火折子,借著微光在渠壁第三塊凹陷的石頭後摸索,果然摸到個油布包。打開一看,裡麵是三把裹著鬆香的火折子,火苗一吹就旺,照亮錢滿糧眼底的冷光。
“後口子有十人,左右二裡地各六人。”錢滿糧將火折子分給心腹,聲音壓得極低“咱們不能按原計劃走明路。你二人沿暗渠往回退三十步,那裡有處鬆動的石壁,撬開後能通到後山的竹林。從竹林繞去左口子,記住,隻解決哨子,彆驚動主力。”
心腹剛要應聲,卻見錢滿糧忽然按住他們的肩膀,指了指前方岔路口的陰影。月光從暗渠頂的裂縫漏下來,隱約照見草葉間藏著的半截刀刃——竟是沈萬高的人留了暗哨。
錢滿糧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摸出腰間的短刀反握在手心。貓著腰繞到暗哨身後,趁對方轉頭的瞬間捂住其口鼻,刀鋒乾脆利落地抹過脖頸。溫熱的血濺在錢滿糧的袖口上,錢滿糧卻連眼都沒眨,隻對心腹擺了擺手,示意他們按原計劃行動。
待心腹的身影消失在暗渠裡,錢滿糧才從懷裡摸出周老爺給的槐樹林地圖。借著月光看清路線,錢滿糧咬開酒壺塞子猛灌了兩口,烈酒灼燒著喉嚨,卻讓錢滿糧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不多時,就聽見左前方傳來兩聲悶響——是心腹得手的信號。錢滿糧正想繞去右口子,卻見遠處竹林裡忽然亮起三盞燈籠,火光在風裡搖曳,像極了沈萬高的人在搜山。
“該死。”錢滿糧低罵一聲,轉身躲進旁邊的荊棘叢。刺尖劃破手背,錢滿糧卻渾然不覺,隻盯著那隊舉著燈籠的人馬。
“沈老板說了,但凡見著生人,格殺勿論!”領頭的聲音順著風飄過來,
錢滿糧心頭一緊,悄悄摸出火折子,借著荊棘叢的掩護點燃隨身攜帶的硫磺粉包,猛地朝反方向扔去。硫磺粉遇火炸開一團黃煙,驚得搜山的人馬紛紛轉頭。
趁這功夫,錢滿糧已像狸貓般竄進槐樹林。月光穿過枝葉灑在地上,果然看見最粗的那棵老槐樹下有塊青石板。錢滿糧剛要彎腰去搬,卻聽見身後傳來破空聲——一支冷箭擦著錢滿糧的耳畔釘進樹乾,箭羽還在嗡嗡作響。
“抓住他!”吼聲從林外傳來。錢滿糧顧不得多想,抽出短刀插進青石板縫,借力一撬,石板應聲而起。底下果然壓著個紫檀木盒,他抓起木盒塞進懷裡,轉身就往竹林跑。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箭矢嗖嗖地從耳邊飛過。錢滿糧猛地矮身鑽進竹林深處,竹葉劃破臉頰火辣辣地疼,卻讓錢滿糧跑得更快。忽然腳下一絆,竟是被樹根勾住了袍角,眼看追兵就要追上,錢滿糧乾脆扯斷衣袍,借著慣性滾下斜坡。
滾到坡底時,錢滿糧重重撞在一塊巨石上,喉頭一陣腥甜。剛摸出木盒確認完好,就聽見頭頂傳來怒罵:“人呢?給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錢滿糧咬著牙鑽進巨石後的裂縫,這才發現裂縫深處竟是個天然溶洞。摸出火折子點亮,忽然看見溶洞儘頭坐著個穿粗布短打的老者,手裡正摩挲著一把鏽跡斑斑的柴刀。
“是周記茶鋪的王掌櫃?”錢滿糧又驚又喜。老者抬起頭,渾濁的眼睛在火光下亮了亮:“錢管家?是老爺讓你來的?”
錢滿糧剛點頭,就聽見洞外傳來腳步聲。王掌櫃急速起身,將錢滿糧推進溶洞深處的暗門:“老夥計們都在裡麵等著呢。記住,暗契彆亮給外人看,那些茶商認契不認人!”
暗門關上的瞬間,錢滿糧聽見洞外傳來王掌櫃的咳嗽聲,夾雜著沈萬高手下凶狠的喝問。錢滿糧攥緊懷裡的木盒,聽著外麵兵刃相接的脆響,喉結重重滾了滾,轉身往溶洞深處走去。裡麵隱約傳來熟悉的說話聲,是周記綢緞莊的張繡娘,還有賬房的李老先生——那些被沈萬高逼走的老夥計,竟都在這裡等著周家的召喚。
溶洞深處的火把忽明忽暗,映著一張張熟悉又憔悴的臉。張繡娘正用布條纏著李老先生滲血的手腕,見錢滿糧進來,手裡的活計一頓,眼圈先紅了:“錢管家,您可算來了!沈萬高那狗賊占了咱們周記的鋪子,還放話說要把咱們這些老骨頭全扔去喂狗!”
李老先生推了推滑落的老花鏡,顫巍巍地摸出懷裡的賬本:“錢管家,您看這賬目,沈萬高用假印鑒改了茶田契約,咱們要是拿不出真暗契,下周的茶市就要被沈萬高徹底吞了!”
錢滿糧解開懷,將紫檀木盒重重放在石桌上。火光下,木盒上雕刻的纏枝蓮紋清晰可見,錢滿糧深吸一口氣,抽出短刀挑開盒鎖:“老爺早有防備,這暗契藏在槐樹林老槐樹下,沈萬高翻遍了整座山也沒找到。”
盒中鋪著紅綢,靜靜躺著一卷泛黃的麻紙,上麵蓋著周家祖傳的朱砂大印,邊角還粘著半片乾枯的茶葉——那是周記茶鋪百年前立契時的信物。張繡娘捂住嘴低泣起來,李老先生抖著手撫摸著印鑒,老淚縱橫:“有了它,咱們就能去茶商大會說理,讓沈萬高那賊子原形畢露!”
話音未落,洞外忽然傳來一聲悶響,緊接著是王掌櫃含混的痛呼。錢滿糧猛地按住刀柄,就見暗門上的木栓開始劇烈晃動,木屑簌簌往下掉。
“裡麵的人聽著!王老頭已經招了!”沈萬高手下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令人齒冷的得意“把暗契交出來,我留你們個全屍!不然這溶洞塌了,誰也彆想活!”
石桌旁的幾個夥計瞬間握緊了手裡的柴刀,張繡娘將賬本塞進懷裡,往錢滿糧身後縮了縮,卻依舊挺直了腰杆:“彆信他!王掌櫃跟了老爺三十年,骨頭硬著呢!”
錢滿糧盯著暗門的縫隙,對李老先生使了個眼色:“您老帶幾位老哥往溶洞深處走,那裡有處地下水道,能通到山外的亂葬崗。”又轉向張繡娘:“張姐,你記著茶商大會的時辰,無論我們能不能出去,暗契必須送到劉掌櫃手裡。”
“那您呢?”張繡娘急道。
錢滿糧掂了掂手裡的短刀,刀刃上的血跡還未乾透:“我去會會沈萬高。他不是想要暗契嗎?我給他送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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