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蕭景聞言怒極反笑，劍身泛著冷冽寒光：“好一個巧舌如簧的毒婦！我父忠良一生，卻遭你這蛇蠍婦人暗算，你竟還敢談贖罪？今日我定要替天行道，斬了你這禍根！”說罷提劍便要刺向周吳氏。
“鏘——”長劍剛要遞出，一道黑影突然從廳門躍了進來，手中短刃精準磕在周蕭景的劍脊上。周蕭景隻覺手腕一麻，長劍險些脫手，定睛看去，竟是老倉不知何時擋在了周吳氏身前。
“大少爺！不可啊！”老倉身子挺得筆直，手提短刃攔在周吳氏的麵前“大奶奶若有三長兩短，您讓老爺回來如何自處？”
周蕭景眼底殺意翻湧：“滾開！這毒婦害死我生父，今日誰攔我，誰就得陪她一起死！”
金鳳凰見狀揚手，令飄靈宮弟子：“拿下這老東西！”
老倉朗笑出聲，對飄靈宮弟子沉聲喝道“不要命的儘管來。”
鳳朝鳴嚇得癱坐在門檻上，抖著嗓子喊：“大少爺！大奶奶是為了周家山莊啊！”
周蕭景提劍步步逼近，劍尖直指周吳氏。周吳氏卻紋絲不動，指尖輕輕摩挲著茶盞邊緣，忽然道：“你可知錢忠死前，曾讓衛良年給老爺帶過一句話？”
周蕭景動作一頓，眼底閃過一絲遲疑。
“錢忠說：‘當年偷梁換柱，我雖不知情，卻也享了四十餘載榮華，如今一命抵一命，算是清了。’”周吳氏抬眸迎上周蕭景的目光“你以為錢忠當真是無辜的？他娘親所作所為，錢忠早已知曉，卻始終未曾告知老爺。”
周吳氏提高聲音：“你要想清楚——殺了我，這些證據便會隨我一同入土，你永遠不會知道蔡婆子換子背後，還有多少你不知道的齷齪！”
金鳳凰皺眉道：“你休要拖延時間！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真假不重要。”周吳氏看向周蕭景痛苦的臉龐“重要的是，你若殺了我，便是親手斬斷老爺最後一絲念想。他認你做親生兒子三十餘年，為你殘了身子，為你耗儘心血。”
“我……”周蕭景握劍的手劇烈顫抖，過往畫麵如潮水般湧來：周老爺為搶奪自己被冥靈老鬼重創，周老爺冒雪尋自己，周老爺得知真相後徹夜難眠的歎息……周蕭景的劍尖終究緩緩垂下。
就在這時，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伴著家丁的呼喊：“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
周蕭景渾身一震，猛地回頭望去。廳外光影晃動，一個蒼老身影跌跌撞撞進來，正是風塵仆仆趕回的周老爺。周老爺看到廳內亂象，疲憊的雙眼驟然睜大：“蕭景！你在做什麼？！”
周蕭景握著劍僵在原地，看著周老爺鬢邊新增的白發，喉頭哽咽著說不出話。周吳氏緩緩起身，對著周老爺屈膝一禮：“老爺，您回來了。”
周老爺怒視著周蕭景：“把劍放下！”
錢滿糧隨後跟進，看到眼前情景歎氣，輕喚道：“表哥！”
周蕭景望著周老爺布滿風霜的臉，又看看周吳氏平靜的眼神，長劍“哐當”落地。捂著臉緩緩蹲下，壓抑了許久的嗚咽終於忍不住溢出喉嚨，在寂靜的廳裡格外悲涼。
周老爺踉蹌著上前，枯瘦的手撫上周蕭景顫抖的脊背，喉間滾出一聲長歎：“傻孩子，都過去了……”話音未落，眼圈已先紅了。
周吳氏靜靜立在一旁，指尖的茶漬早已乾涸，望著周老爺與周蕭景相顧無言的身影，也濕了眼眶。
老倉收起短刃，退立一旁。鳳朝鳴從門檻上爬起來，拍著胸口直喘氣：“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周老爺扶著周蕭景起身，目光掃過廳內狼藉，最終落在周吳氏身上：“你早知道我今日回來？”
“老爺出門時說過，月圓前必歸。”周吳氏垂下眼簾“隻是沒想到會鬨成這樣。”周吳氏抬手示意小廝“先帶大少爺下去梳洗，備些熱食。”
周蕭景甩開周老爺的手，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周吳氏：“我不會就這麼算了。”說完轉身衝出正廳，廊下的燈籠被周蕭景撞得左右搖晃，光影在青磚上碎成一片。
錢滿糧追出去幾步，又折返回來對周老爺道：“表哥他心裡苦，父親多擔待。”周老爺擺擺手，疲憊地坐在太師椅上，指節抵著眉心。
周吳氏端過一杯熱茶遞過去：“老爺一路勞頓，先暖暖身子。蔡婆子的賬本我收在東廂房暗格裡，還有當年與她一起的兩個老仆，我也讓人從茅舍提回山莊看管起來了。”
周老爺接過茶杯的手微微顫抖，氤氳熱氣模糊了周老爺的眼：“你早就開始查了？”
“周家山莊不能毀在糊塗賬裡。”周吳氏聲音平靜“當年您為了蕭景落下病根，我若不查清真相，日後九泉之下如何見姐姐與大夫人？”
金鳳凰對飄靈宮弟子使了個眼色，眾人悄然退至廳外等候。老倉守在門口，鳳朝鳴縮在角落裡，正廳內隻剩下周老爺與周吳氏相對而坐，燭影在梁柱上拉長，將這樁橫跨三代人的恩怨，拖向了更深的暗色裡。
錢滿糧在前院廊下追上情緒失控的周蕭景，懇切地拉住周蕭景的衣袖：“表哥，無論真相如何，你永遠是周家山莊的大少爺周蕭景。”
周蕭景猛地側頭回望，通紅的眼底翻湧著愧疚、迷茫，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懟與掙紮：“不……你才是這周家山莊真正的大少爺！”
“表哥，蔡氏將你我兄弟交換。你受儘苦難，而我替你在兩個父親前儘孝。上一輩人的恩怨，我們都替他們還上了。”錢滿糧動情地道“表哥，放下心中的執念，我們要活在當下！”
正當錢滿糧與周蕭景在廊下說話間，卻聽的從內院傳來孟玉嬌欣喜的聲音“周公子，你回來了？你在哪？”
錢滿糧心下一怔，忙向周蕭景求助“表哥，山莊需要你的相助！”
周蕭景不解地看著錢滿糧，錢滿糧急附身前，貼在周蕭景的耳邊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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