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燁先下車,再伸手把明蘭扶下來,牽著她的手往屋裡走。
他嘴裡還念叨著:“廚房燉了銀耳羹,咱們先喝一碗,再商量搬家的事。澄園那邊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再過三日就能搬過去,到時候咱們就能清淨了。”
明蘭點點頭,剛走到屋門口,就見翠微快步走過來,手裡拿著塊帕子,壓低聲音說:“大娘子,方才我去後院取東西,瞧見向媽媽偷偷摸摸地跟秦大娘子在側門說話,我湊過去聽了幾句,好像是說要聯合四房、五房的妯娌,給咱們使絆子。”
明蘭的眼神頓了頓,隨即恢複平靜,語氣裡沒有絲毫慌亂:“我知道了!”
這時,常嬤嬤也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本賬冊,沉聲說:“大娘子,我也聽說了,四房那邊已經挑了十個奴仆,五房也選了八個,都是些看著老實、實則油滑的,還有小秦氏那邊,據說要派幾個的管事過來,說是幫著管澄園的雜事,其實是她的心腹。”
“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們想搞什麼花樣,我接著就是!”
明蘭笑了笑,眼神裡帶著點堅定,“翠微,你跟丹橘去查查這些人的底細,不管是四房、五房的,還是秦大娘子那邊的,都查清楚,他們以前做過什麼、跟誰走得近,一一記下來。
常嬤嬤,您也留意著,咱們搬去澄園後,先彆忙著給這些人安排差事,晾他們幾日,看看他們的動靜。”
“哎,大娘子放心,這就去辦!”
翠微和常嬤嬤齊聲應道,轉身離去。
顧廷燁站在一旁,看著明蘭沉穩的模樣,心裡滿是欣慰,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娘子,你越來越厲害了。”
明蘭抬頭看他,眼裡帶著笑:“都是祖母教我的,還有你護著我,我才敢這麼做。”
兩人相視而笑,屋裡暖融融的,沒人注意到,侯府側門的陰影裡,小秦氏正跟向媽媽低聲密謀,眼神裡滿是陰狠。
“我真是小看了這個庶女了,”小秦氏攥著手裡的帕子,指節都泛白了,“能演會裝,還懂識賬管事,怪不得老二那時候鐵了心要娶她。”
向媽媽壓低聲音說:“大娘子,那咱們還要給澄園送那些人嗎?萬一被她查出來,豈不是白費功夫?”
“送,怎麼不送?”
小秦氏冷笑一聲,“她查出來又如何?這些人是咱們以‘長輩體恤晚輩’的名義送過去的,她要是不收,就是不懂規矩、不識好歹;她要是收了,這些人就在澄園裡給我鬨,讓她不得安寧。我倒要看看,她一個庶女,能撐多久!”
向媽媽點點頭,眼裡閃過一絲狠厲:“奴婢明白,這就去安排,保證讓澄園那邊雞飛狗跳!”
小秦氏滿意地點點頭,抬頭看向澄園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算計的笑。
她倒要看看,顧廷燁和那個小庶女,能不能真的在澄園裡安穩過日子。
……
元豐二年九月初一,傍晚的澄園還裹著一層搬家後的雜亂氣。
初秋的夕陽斜斜掛在西角樓的飛簷上,把青磚地映得暖烘烘的,卻烘不散內院正房裡的幾分慵懶。
明蘭四仰八叉地癱在拔步床上,天青色的褙子皺巴巴地堆在腰上,繡鞋早被她踢到了床腳,一頭烏發散在湖藍色的枕頭上,連眼尾都透著股累出來的倦意。
“姑娘,蓋點東西吧,傍晚風涼。”
小桃捧著塊薄毯湊過來,剛要往明蘭身上搭,就被她抬手推開。
“不蓋,熱。”
明蘭悶聲悶氣地嘟囔,轉了個身麵朝裡,聲音含糊,“搬了一整天,骨頭都快散了……丹橘呢?讓她把那盆冰鎮酸梅湯端來,渴死了。”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帶著點軍人特有的沉穩,又摻著幾分急吼吼的輕快。
小桃剛要應聲,就見顧廷燁掀了簾子進來。
他還沒換常服,玄色的勁衣上沾著點塵土,腰間的玉帶沒解,鬢角汗濕了幾縷,顯然是從軍營直接趕過來的。
“喲,這是累癱了?”
顧廷燁走到床邊,俯身看著明蘭蜷成一團的背影,伸手戳了戳她的腰。
明蘭沒回頭,隻是往被子裡縮了縮,聲音悶悶的:“彆戳,癢……你不是說軍營要晚歸嗎?怎麼回來了?”
“再不回來,我家大娘子該把床板睡塌了。”
顧廷燁笑著,伸手把她散在背上的頭發撥到一邊,指尖碰到她微涼的耳垂,“方才在門口聽小桃說,你連飯都沒吃?”
“吃什麼飯啊!”
明蘭終於轉過來,睜著雙水光瀲灩的眼睛,眼底帶著紅血絲,“從早上到現在,不是指揮人搬箱子,就是核對賬目,還有幾個老仆故意刁難,問東問西的,丹橘和翠微都被問懵了。你說這澄園怎麼就這麼大?光清點庫房就走了半個時辰,腳都磨破了。”
顧廷燁聞言,眉頭立馬皺起來,伸手掀開被子就要看她的腳:“磨破了?怎麼不早說?我看看。”
“彆彆彆,不嚴重,就是有點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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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蘭連忙把腳縮回來,嗔了他一眼,“你一個大男人,看我腳做什麼。”
“我娘子的腳,我怎麼不能看?”
顧廷燁耍賴似的坐到床邊,硬是把她的腳拉到自己腿上,小心翼翼地脫了襪子——果然,右腳腳踝處磨破了一小塊皮,泛著紅。
他頓時心疼了,語氣也沉了些:“都怪我,早知道就把軍務推到下午,要是我在,哪能讓你受這罪?”
“跟你沒關係!”
明蘭見他當真生氣,反而安慰道,“搬家本就是這些事,再說有常嬤嬤幫襯,也沒真受委屈。
就是累,比在盛府管二十口人還累——對了,你早上說的那些官家賞賜的奴仆,還有罪臣罰沒的人,都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都在西跨院住著,沒你的話,我不會讓他們進內院的!”
顧廷燁低頭,用指腹輕輕碰了碰她的傷口,見她瑟縮了一下,立馬收回手,轉而揉了揉她的小腿,“不過有件事,得跟你說。”
明蘭閉著眼睛享受他的按摩,聞言“嗯”了一聲:“你說。”
“我繼母那邊,還有四房、五房,派人送了些人來,說是‘幫著打理澄園’,”顧廷燁的語氣冷了點,“四房送了八個,五房送了六個,我繼母最狠,直接派了十個,領頭的叫賴,說是她跟前伺候慣了的,懂規矩。”
明蘭的眼睛倏地睜開了,倦意消了大半:“什麼時候送過來的?我早上走的時候,怎麼沒人跟我說?”
“說了還能叫送嗎?”
顧廷燁嗤笑一聲,“我繼母精著呢,知道知會你,她知道肯定會找理由拒收!是趁著你暈頭轉向,沒空回話的時候把人塞過來,你要是拒收,她就對外說你‘不識長輩好意’;你要是收了,這些人就是她的眼線,往後在澄園裡給你添亂。
四房五房那兩個妯娌,也是被她挑唆的,送的人裡,有一半是她們的遠親,明著是幫忙,實則是盯著咱們。”
明蘭坐起身,靠在床頭,眉頭皺了起來:“我就知道她不會安分。那賴媽媽,我聽翠微說過,是小秦氏的心腹,當年在侯府,就幫著她做過不少齷齪事。還有四房送的刁媽媽,聽說有個是四嬸的陪房侄女,最是愛搬弄是非。”
“所以啊,這人才不好處置。”
顧廷燁歎了口氣,伸手把她散下來的頭發彆到耳後,“我本想直接打發回去,可常嬤嬤攔著,說‘剛搬進來就駁長輩的麵子,傳出去不好聽’,讓咱們先收著,晾幾天再說。”
明蘭點了點頭,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常嬤嬤說得對,先收著。但不能讓他們管正經事,就把西跨院的雜活交給他們——掃地、挑水、劈柴,越累越好。
賴媽媽那邊,你派人盯著,她要是敢私下傳消息,咱們就抓個現行,到時候再把人送回去,讓我那個婆婆也沒話說。”
“還是我家娘子聰明。”
顧廷燁笑著捏了捏她的臉,“不過你也彆太費神,這些事有我呢。對了,光顧著說這個,忘了告訴你,澄園的後廚今天開張,做了全魚宴,都是新鮮的太湖魚,你不是最愛吃鬆鼠鱖魚嗎?咱們去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