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遼軍禦營。
燭火搖曳,映著耶律淳沉凝的臉。他手指按在輿圖上桑乾河的位置,看向身旁的北院樞密使蕭乾:“周軍中路軍進逼應州,高遵裕此人,你怎麼看?”
蕭乾提著剛磨好的彎刀,刃光映亮眼底的冷光:“此人貪功冒進,前幾日咱們讓邊境遊騎故意怯戰,退至桑乾河西,他果然以為我遼軍怯弱,竟不等西路軍彙合就敢孤軍深入。”
他俯身點向輿圖上周軍糧草營的標記,“而且探馬來報,高遵裕下了‘不得殺遼人’的軍令,士兵們束手束腳,這正是咱們的機會。”
耶律淳眼中閃過一絲銳光:“你的意思是,示敵以弱,再尋機突襲?”
“正是!”蕭乾聲音鏗鏘,“桑乾河這段夜漲晝落,今夜是淺灘,騎兵可悄無聲息渡河。咱們先派死士假扮遼民,混到周軍糧草營附近,夜裡放火為號,再以兩翼騎兵突襲中軍,打他個首尾不能相顧。高遵裕自以為穩操勝券,必然無備,此計必成!”
耶律淳猛地拍案:“好!就依你之計!你親自領兵,務必一擊即潰,擒賊先擒王!”
蕭乾單膝跪地:“臣領命!定讓周軍有來無回!”
夜裡,月黑風高。
高遵裕的中軍大帳裡,燭火還亮著,他正和郭逵商議著拿下雲州後如何慶功,突然聽見帳外傳來一陣喊殺聲。
“怎麼回事?”高遵裕猛地站起身,剛要叫人,就見一個親兵連滾帶爬衝進來:“將軍!不好了!遼軍、遼軍渡河偷襲了!”
話音剛落,帳簾就被一把掀開,幾個遼兵手持彎刀衝了進來。
郭逵反應快,拔出佩劍就迎了上去,可剛走兩步,一支狼牙箭就直直釘進他的右胸,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袍。
“郭將軍!”高遵裕驚呼一聲,轉身就要跑,卻被一個遼兵撲倒在地。
他掙紮著想要反抗,卻被對方死死按住,金盔滾落,發髻散亂,往日的威風蕩然無存。
“高將軍,彆來無恙啊?”
蕭乾提著長刀,走進大帳,看著被按在地上的高遵裕,冷笑一聲,“你以為憑你這點本事,也敢來搶雲州?”
高遵裕氣得渾身發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帳外,周軍早已亂作一團。
遼軍趁著夜色,偷偷渡過桑乾河,先是放火燒了周軍的糧草營,再從兩翼突襲。
偏偏高遵裕下了“不得殺遼人”的軍令,士兵們不敢還手,隻能四處逃竄。
更倒黴的是,激戰正酣時,突然刮起了北風,豆大的冰雹從天上砸下來,砸得周軍士兵頭破血流。
一時間,哭喊聲、慘叫聲、馬蹄聲混在一起,自應州至朔州的百裡路上,到處都是周軍的屍體,桑乾河裡飄滿了浮屍,河水都被染成了紅色。
王君萬和景思立得知中軍被襲,連忙率領西軍騎兵趕來救援。
可此時周軍已經全線潰散,他們隻能帶著兩萬餘西軍,殺開一條血路,沿著桑乾河穀向東逃去。
而那些太原本地的士兵,則亂糟糟地沿著桑乾河向西,逃往寰州。
這場仗,周軍損失了三萬多主力,主帥高遵裕被俘,副將郭逵戰死,剩下的士兵也成了驚弓之鳥。
消息傳到榆林時,顧廷燁剛把西路軍的營寨紮好。
石頭拿著探馬送來的密信,急匆匆闖進大帳:“將軍!不好了!高將軍的中路軍在應州被遼軍偷襲,潰敗了!”
顧廷燁正在看輿圖,聞言猛地抬起頭,一把抓過密信,快速掃了幾眼。
他猛地攥緊了腰間的佩劍,指節泛白,眼底滿是怒火:“這個高遵裕!我早就提醒過他,待我西路軍到了再一同進軍,他偏不聽!貪功冒進,害死了多少弟兄!”
沈從興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仲懷,那咱們現在怎麼辦?還要繼續進軍嗎?”
顧廷燁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走到輿圖前,手指點在榆林的位置:“中路軍已潰,遼軍士氣正盛,咱們孤軍深入,怕是會中埋伏。
傳令下去,全軍原地固守,加強戒備,同時派人快馬加鞭,把消息傳給東路軍的曹蓋將軍,還有後方的徐郡王!”
“是!”石頭連忙領命而去。
顧廷燁看著輿圖上雲州的位置,眉頭緊鎖。
他想起明蘭臨行前的叮囑,讓他萬事小心,可如今中路軍潰敗,北征大計怕是要受影響。
他心裡暗歎,高遵裕這一敗,不僅丟了太原軍的主力,還打亂了整個北征的部署,後續怕是麻煩了。
而此時,在後方雄州糧草大營的徐子建,剛把最後一批糧草安排妥當,就見曹蓋派來的親兵闖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封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