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瞬間凝固。洪浩心中一凜,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
“師父……”路竹氣喘籲籲地跟在青萱婆婆身後跑了進來,臉上帶著急切和忐忑,“師父,洪公子他……”
青萱婆婆抬手,止住了路竹的話。
“晚輩洪浩,見過青萱前輩。”洪浩壓下心中的波瀾,對著青萱婆婆鄭重一揖,姿態恭敬卻也不卑不亢。
“哼!”青萱婆婆冷哼一聲,目光掃過洪浩身邊的謝籍,最終又落回洪浩身上:“小娃兒好大的膽子,竟還敢踏足我蜀山地界,真當我蜀山無人?還是以為老身提不動劍了?”
“還有你這賊眉鼠眼的小崽子,竟敢哄騙我徒弟,欺她單純質樸,支使她去藏書閣翻查我派典籍……好大的狗膽!說,是誰指使你們的?意欲何為?”
青萱婆婆興師問罪,來勢洶洶。
“前輩,千錯萬錯,皆是晚輩一人之錯。是晚輩急於尋找‘鈞墟’線索,才央求路姑娘幫忙,想入藏書閣查閱古籍……謝籍年幼無知,隻是聽從晚輩吩咐行事。所有罪責,晚輩一力承擔,絕無半句虛言。”
他抬起頭,眼神坦蕩,直視青萱婆婆那燃燒著怒火的雙眼:“晚輩深知蜀山門規森嚴,若路姑娘因晚輩之故受責,晚輩心中難安。晚輩更知,當年蠻荒之事,前輩對晚輩成見已深。今日擅闖蜀山,驚擾前輩清修,實屬不該。晚輩這便帶師侄離去,從此絕不再踏足蜀山半步。隻求前輩……莫要遷怒於路姑娘。”
說罷,洪浩再次深深一揖,隨即毫不猶豫地轉身,一把拉起謝籍,沉聲道:“我們走。”
他的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決絕之意溢於言表。顯然,他已徹底放棄了任何希望,隻求能帶著謝籍安全離開,不連累路竹。
路竹看著洪浩決絕的背影,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帶著哭腔喊道:“師父,不是他們指使的,洪公子他……”
就在洪浩的腳即將跨過門檻,謝籍也半隻腳踏出的瞬間——
“站住。”
青萱婆婆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帶著威嚴,但那股滔天的怒意,卻如同潮水般,在洪浩那番坦蕩認錯,決絕離去的姿態下,悄然退去了一絲。
“你當我蜀山是酒樓茶肆?豈是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洪浩心中一凜,他實在是不想和蜀山撕破麵皮,但青萱婆婆的言語,顯見不會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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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隻得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前輩……還有何事?”
“哼!”青萱再重重冷哼,“我且問你,你尋那勞什子鈞墟,究竟有何圖謀?”
洪浩暗忖:“茲事體大,事關天下所有修仙之人……若走漏風聲,恐多有不便……”
他略微遲疑,便正色道:“前輩,具體詳情我不便明言,但……但總是為天下蒼生計。”
“哼!”青萱婆婆第三次冷哼一聲,但這冷哼已不再有先前的雷霆之怒,反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彆扭?
隨即講了一句令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話:“走吧,老身帶你們去藏書閣查。”
洪浩身形一震,抬頭吃驚望向青萱婆婆,隻疑自己耳朵聽岔。
“看什麼看?老身帶你去查書,是看在你小子還算有幾分擔當,敢作敢當的份上……”
她頓了頓,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人心,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至於你尋那‘鈞墟’究竟為何……你既言‘為天下蒼生計’,而非一己私利……”
青萱婆婆的目光在洪浩坦蕩而略帶緊張的臉上停留了一瞬,仿佛在確認什麼。她沒有追問,沒有質疑,隻是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老身……信你。”
青萱婆婆似乎並不在意他們的震驚,她下巴微揚,帶著蜀山長老特有的傲然和一絲不容置喙的決斷繼續道:“至於蠻荒之事……老身性子是急了點,出手是重了點!是非對錯,日後自有公斷……但今日之事,卻是一碼歸一碼。”
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沒有矯情的道歉,沒有刻意的示好,隻有坦蕩的承認和磊落的行事。
而最核心的,是她對洪浩那句模糊解釋毫無保留的信任——“老身信你”!這份信任,比任何解釋都更有力量,它源於婆婆閱人無數的眼光和磊落坦蕩的胸襟。
她用實際行動表明:我相信你洪浩的為人,相信你做的事是為“天下蒼生”,這就夠了!至於具體是什麼,那是你的事,我青萱行事,但求問心無愧,何須向你刨根問底?
洪浩心中一陣激蕩。他看著眼前這位白發蒼蒼卻腰杆筆直、眼神坦蕩的老者,先前所有的戒備、委屈、決絕瞬間化為烏有,隻剩下由衷的震撼和難以言喻的感動。
果然是相由心生,再看婆婆甚至覺得她風姿綽約,嫵媚動人。
這份信任,重逾千斤!他喉頭滾動,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深深一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前所未有的鄭重:
“前輩……晚輩……拜謝前輩信任。”
“少來這套。”青萱婆婆似乎很不習慣這種場麵,有些彆扭地揮揮手,轉身便走,步伐依舊雷厲風行,“要查書就快點跟上!磨磨蹭蹭的,老身可沒空陪你耗。”
藏書閣高聳入雲,古樸莊嚴,散發著歲月沉澱的厚重氣息。門口,兩名身著青衫、背負長劍的守閣弟子肅然而立,眼神銳利,氣息沉凝。
當看到青萱婆婆帶著洪浩和謝籍這兩個明顯不是蜀山弟子的人徑直走來時,兩名弟子眼中都閃過一絲驚疑和猶豫。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躬身行禮,聲音帶著遲疑:“青萱長老……這二位是?”
青萱婆婆腳步未停,目光如電般掃過那名弟子,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一絲隱含的壓迫:“老身帶他們查閱一些上古地理雜書。開門。”
那弟子被青萱婆婆的目光一掃,頓時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額角滲出細汗。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接觸到青萱婆婆那深不見底、隱含決絕的眼神,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他瞬間明白了——長老此舉,是明知故犯!她清楚門規,更清楚後果!但她依然選擇這麼做。
那眼神中蘊含的不僅是長老的威嚴,更是一種“一切後果由我承擔”的無聲宣告!這份決絕和擔當,讓守閣弟子心頭劇震,不敢再多言半句。
“是……是。長老。”守閣弟子不敢再問,連忙躬身退開,與另一名弟子合力,緩緩推開了藏書閣那沉重的大門。門軸發出沉悶的“嘎吱”聲,仿佛在訴說著某種沉重的代價。
一股混合著陳舊紙張、墨香和歲月塵埃的氣息撲麵而來。閣內光線略顯昏暗,無數高大的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齊排列,直通穹頂,上麵密密麻麻擺放著難以計數的典籍卷軸,從古老的竹簡、玉簡到泛黃的紙書,應有儘有,散發出浩瀚如海的知識氣息。
青萱婆婆帶著三人徑直走向存放地理誌異、上古秘聞的區域。這裡的書架更加古老,書卷大多泛黃甚至殘破。
“自己找。”青萱婆婆言簡意賅,負手站在一旁,目光掃視著四周,如同一位沉默的守護者。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對那些可能聞訊而來、心存疑慮的蜀山弟子最大的震懾。
洪浩和謝籍不敢耽擱,立刻撲向那些書架。謝籍小眼睛放光,如同餓狼撲食,動作麻利地抽出一本本古籍,飛快地翻動著書頁,嘴裡還念念有詞:“赤水……黑水……弱水……炎火……交彙……都廣之野……鈞墟……狗日的,到底在哪兒……”
時間一點點過去。洪浩也在一旁仔細查閱,但上古地理記載本就晦澀難懂,地名變遷,語焉不詳者居多。翻找了數十本典籍,除了重複看到“赤水之西,黑水之東,弱水之南,炎火之北”等模糊描述,以及關於“都廣之野”沃野千裡、後遭大劫陸沉的簡略記載外,關於“鈞墟”的具體位置,依舊毫無頭緒。
就在洪浩心中漸沉,謝籍也抓耳撓腮,快要泄氣之時——
“咦?”
謝籍突然發出一聲驚疑不定的低呼。他正蹲在一個角落,翻著一本封麵殘破不堪、幾乎要散架的獸皮古卷。那古卷似乎被遺棄在角落多年,上麵落滿了灰塵。
“小師叔!快來看這個。”謝籍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和一絲顫抖。
洪浩和青萱婆婆立刻圍了過去。隻見謝籍指著古卷上一段模糊不清的文字,小臉因為興奮而漲得通紅:“你們看這裡,《大荒遺事·殘卷》……‘……都廣陸沉,萬靈寂滅,墟土化丘,其色玄青,狐火隱現……’”
他的手指顫抖著劃過後麵幾個勉強可辨的字跡:“……後人謂之……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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