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期而至,今日東宮未設早朝。魏征天色尚早便來到東宮,先向李世民行了大禮,而後徑直前往李承乾的彆院。
踏入彆院,李承乾正候於廳中,二人迎麵相對。魏征整了整衣衫,恭敬施禮:“臣魏征,拜見太子殿下。”
李承乾亦起身還禮,言辭恭謹。
“承乾見過魏夫子,請魏夫子入座。”
魏征聞言,微微一怔,太子用上如此尊稱,令他頗感意外。正思忖間,李承乾已提起茶壺,親手為魏征斟茶,而後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魏征就座。
“這拜師之禮與拜師宴席,需擇良辰吉日舉行。魏公乃朝中長輩,承乾身為晚輩,本就該上門拜會。”
魏征神色一正,推辭道:“禮法不可僭越,臣尚未成為太子之師,實不敢受此大禮。”
李承乾微微頷首,繼而話鋒一轉:“說到禮法,承乾心中有些疑惑,還望魏夫子不吝賜教。”
魏征拱手回應。
“殿下但說無妨,臣知無不言。”
“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魏夫子以為,此言可對?”
說罷,李承乾拿起毛筆,在紙上寫下這句話,其意是,樹木想要長得高大,必先穩固其根基;河流想要流得長遠,定要疏通其源頭。此乃以物喻人,先入為主之理。
“然也。”
“那麼,治國之道,是否亦同此理?”
魏征目光炯炯,言辭篤定:“正是。國家欲求安定,需聚德懷仁。恰似山川河流,泉源不深卻堵塞,又怎能長流?根基不穩固,又豈能經受風雨?”
李承乾麵露讚許之色,再次提筆記錄,口中念道。
“源不深而望流之遠,根不固而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治。”
寫完章句,李承乾繼續追問。
“魏夫子能說出如此妙言,肯定也是明哲之人,當太子的,和皇帝的,手握神器,必當是道德深厚,居安思危,戒驕戒躁,戒奢以儉然否?”
“然也。”
“作為高位者,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能抑製住強權奪取的衝動,美好且興旺的東西讓給百姓,使百姓富足安寧,高高在下就要謙虛自束,驕傲自滿就要學會海納百川,喜歡獵癖就要三思而後,持有分寸,意誌鬆懈就要目標明確,擔心被蒙蔽就要四方諫言,擔心有人說壞話,就要端正自我,恩澤有加不能隨著高興胡亂封賞,然否?”
魏征聽完大為震驚。
“太子殿下,此言可由心發?”
“那自然。”
魏征當即拱手,恭敬施禮。
“乃是聖德之言。”
上鉤了。
“那官員與陛下是根與木的關係嗎?”
“若上尊能選拔有才而任用,擇善諫言而納,忠勇之人就能完全使出他們的力量,仁愛的人就能廣施他們的恩惠,誠信的人就能獻出他們的忠誠,文臣武將爭先恐後前來效力,國君沒有大事煩擾,儘情享受出遊的快樂,可以頤養得像赤鬆子與王子喬那樣長壽,皇上彈著琴垂衣拱手就能治理好天下,天下人就已經有人教化,為什麼要勞神費思,代替臣下管理職事,役使自己靈敏、明亮的耳、眼,減損順其自然就能治理好天下的大道理呢?”
李承乾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笑意,一邊奮筆疾書,一邊將魏征之言複述出來。
“魏公言,聖者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則智者儘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爭馳,在君無事,儘豫遊之樂,可以養鬆喬之壽,鳴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勞神苦思,代下司職,役聰明之耳目,虧無為之大道哉?夫子以為然否?”
“然也!”
“好!既然此為聖德之言,若將其用於官員身上,可行否?”
魏征不假思索地答不假思索的回答。
“自然可行!”
李承乾目光如炬,緊緊盯著魏征。
“那魏公你呢?身為監察禦史可行此言?”
魏征聞言,神色一滯,心中暗忖:這是何意?旋即鎮定下來,正聲回答。
“自然是以身作則。”
“百姓為根,百姓為泉,那官乃何物?世家為何物?君視其為子,百官立之根,口中言之泉,腹中飽其糧,全由百姓所化所養,敢問魏公,其民以為官之何物?”
“父母也。”
李承乾目光如電,直視魏征。
“愚父由養,愚母由育,如今父母困苦,父母官,是百姓為父母?還是官為父母?”
魏征神色一凜。
“自然是百姓為父母,官員乃子嗣。”
李承乾步步緊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