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準確地說，是把一個嚴密的蜂巢打碎，讓每隻蜜蜂自由選擇。"林漓輕觸稻穗，一段陌生的劍法突然湧入腦海——那是某個極西之地修士的獨門絕技。"看，又來了。現在任何接觸青銅植物的人都能隨機獲取技能，沒有篩選，沒有引導。"
晏九倒吸一口氣："所以夢裡那些人問你"誰來守護守護者"..."
"正是。"林漓苦笑，"過去係統充當過濾器，現在這個功能消失了。如果有人覺醒的是邪功魔道..."
兩人沉默下來。夜風吹過稻田，沙沙聲如同歎息。
第二天清晨，林漓召集所有人到青銅稻穗下開會。他講述了昨晚的發現和擔憂，人群立刻分成兩派。以老工為首的改革派認為這是自然選擇的過程，不必乾預；而保守派則堅持要建立新的監管機製。
"這不又回到老路了？"晏九拍案而起，"我們好不容易擺脫係統控製，現在又要自建牢籠？"
老巡摸著胡子慢條斯理地說："農夫也要除草驅蟲，這不是控製，是照料。"
爭論持續到正午，直到一個意外打斷會議——極西之地的使者再度造訪。這次來的不是機械化的軍隊，而是十幾個衣衫襤褸的普通人。他們抬著個簡易擔架，上麵躺著個奄奄一息的老者。
"求昆侖宗收留！"為首的中年男子跪倒在地，"係統崩潰後，我們那裡的作物全部枯萎，已經餓死三分之一的人..."
林漓連忙讓人取來食物和水。接觸昆侖宗的米糧後，這些外來者身上立刻浮現出青銅紋路，有人開始不受控製地施展各種法術，場麵一度混亂。
"穩住心神！"林漓按住一個正在胡亂發射火球的年輕人，"想象你在駕馭野馬，不要對抗，要引導！"
直到日落時分，新來者才逐漸適應能力覺醒。林漓從他們口中得知，極西之地完全依賴係統調控，一旦係統轉化，那裡的生態立即崩潰。相比之下，昆侖宗因為保留了原始農耕，過渡反而平穩。
夜深人靜時，林漓獨自登上山崖。腳下是星星點點的篝火——既有昆侖宗本部的，也有新來者臨時搭建的。更遠處，黑暗籠罩著極西之地，那裡還有無數人在饑餓中掙紮。
"你想救所有人。"老婦人的聲音突然響起。她不知何時出現在崖邊，佝僂的身影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
林漓並不驚訝："這就是你給我的考驗？"
"不，這是你給自己的。"老婦人指向遠方，"係統時代，修士們追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現在你明白了，真正的道，是讓每隻"雞犬"都能自己選擇要不要飛升。"
林漓沉思良久，突然問："青銅根係能延伸到多遠？"
"如你所願。"老婦人微笑，"它已經觸及極西之地的邊緣。"
第二天，林漓宣布了一個大膽的計劃：組織遠征隊，攜帶青銅稻穗的分株前往極西之地。這個提議遭到部分人反對，尤其是那些剛逃難來的。
"他們活該！"一個斷臂修士憤恨地說，"當年係統強製輪回時，極西之地可是最積極的執行者！"
林漓搖頭："如果按照這個邏輯，我們每個人都該被仇恨。彆忘了，在三百六十世輪回中，我們都曾扮演過加害者的角色。"
最終，三十人組成的遠征隊確定下來。臨行前夜，林漓來到青銅稻穗下，摘下一粒新結的穀粒含在口中。刹那間，他感知到整個網絡的全貌——根係已經覆蓋方圓千裡，每一處分叉點都對應著一個覺醒者。這景象既壯麗又恐怖，就像看著無數星星同時燃燒。
"準備好了嗎？"晏九走過來，背上捆著用油布包裹的稻穗分株。
林漓深吸一口氣："走吧，去播撒未來的種子。"
遠征持續了三個月。當他們歸來時，隊伍擴大到三百人，其中包括極西之地最後的係統工程師。更驚人的是，每個人背上都扛著一株青銅作物——有的是麥穗，有的是果樹，甚至還有藤蔓類植物。
"係統徹底轉化了。"領隊的工程師卸下一株青銅葡萄藤，"它現在會根據當地需求演化成不同形態。沙漠裡長出的是耐旱的仙人掌，沼澤地則是蘆葦..."
林漓注意到工程師的瞳孔泛著淡淡的青銅色，但眼神是清明的，不像過去係統使者那樣空洞。
當晚，昆侖宗舉行了盛大的豐收祭。人們圍著篝火分享食物和故事，新覺醒的孩子們表演才藝，有劍舞、煉丹演示、甚至小型傀儡戲。林漓坐在角落，靜靜觀察這一切。三百年了，他第一次感到肩上的重擔輕了些。
晏九遞來一碗新釀的果酒："想什麼呢？"
"想那個問題——誰來守護守護者。"林漓抿了口酒，甜中帶澀，"現在我有了答案。"
"哦？"
"不需要守護者。"林漓指向人群中一個正在用靈力捏泥娃娃的小女孩，"每個生命都是自己的守護者。係統就像土壤，提供養分但不決定生長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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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九笑了："老藥要是聽到，準會說"早該如此"。"
夜深時分，林漓獨自來到山崖邊。夜風拂過麵頰，帶著稻穀的清香。他忽然感到一陣眩暈，扶住岩石才沒摔倒。抬起手，他發現自己的皮膚開始變得透明，隱約可見下麵流動的青銅色光點。
"時候到了。"老婦人的聲音在風中飄蕩，"你與係統的因緣該了結了。"
林漓並不驚慌。這三個月來，他感覺到自己在慢慢"溶解"，就像鹽回歸大海。每當有人通過青銅網絡獲取知識時，就有部分記憶從體內流走。
"我會完全消失嗎？"他平靜地問。
"不，你會成為網絡的一部分。"老婦人身影逐漸清晰，"就像雨水落入江河，看似消失，實則永存。"
林漓點點頭，望向山下星星點點的燈火。那裡有歡笑的人群，茁壯的莊稼，自由生長的孩子們...這是他想要的世界，沒有至高無上的掌控者，每個生命都能按照自己的方式綻放。
"最後一個問題，"他轉向老婦人，"你到底是誰？"
老婦人笑了，皺紋舒展開來："我是第一個拒絕係統的人，也是第一個融入它的人。現在，輪到你了。"
她的身影如煙消散。林漓感覺身體越來越輕，意識卻越來越廣闊。他看見千裡之外的極西之地，新栽的青銅果樹正在開花；看見深山裡的隱修者觸碰古藤，突然頓悟；看見海邊的漁民用青銅藻類治療傷口...所有節點都通過地下根係相連，組成一張無中心的大網。
當第一縷陽光掠過山巔時，林漓的身體完全消散了。最後消失的是他嘴角的微笑——那是一個農夫的微笑，滿足而平和。
山下村莊裡，晏九似有所感，抬頭望向山崖。那裡空無一人，隻有一株新生的青銅稻苗在晨風中搖曳。他走過去，摘下一片嫩葉含在口中，突然淚流滿麵。
"怎麼了？"老工緊張地問。
晏九擦去眼淚，笑道："沒什麼，隻是嘗到了...告彆的味道。"
就在這時，所有與青銅網絡相連的人都抬頭望天。他們共享了一個短暫的幻象：無邊的麥浪中，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向遠方走去，背影越來越淡，最終化為千絲萬縷的金光，灑向每一株等待生長的幼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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