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蒂走出警視廳的時候,表情姑且還稱得上鎮定。
她看著站在自己車子邊,正在看表的少年人,眉眼間才終於泄露出一絲無力的痛楚之色。
東京的警察告訴了她指紋比對的結果——
咖啡罐上采集到的指紋,與屍體僅存的能用於指紋比對的右手指紋一致。
甚至不止是指尖,包括罐身上能分離出來的部分掌紋,都是一致的。
這是真的嗎?真的,到了這個地步嗎?
她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而現在,似乎唯一能給她一個讓人安心的答案的,隻有眼前的……
唐澤就在這個時候轉過了身,衝著朱蒂,露出了屬於明智吾郎的、謙和溫柔的笑意。
“朱蒂小姐。調查的怎麼樣了?他是您想要找的人嗎?”
幾乎是對方的稱呼剛剛脫口而出,朱蒂臉上的痛色就立刻僵硬住了。
陪她來警局,為她介紹了搜查一課的警員時,唐澤還不是這個表現。
突然使用敬語,隻能說明,發生了一些讓他不能輕易暴露兩人關係的情況……
“……您誤會了,偵探先生。我沒有要找他。我隻是來協助調查的。”為了不被看出端倪,朱蒂垂下眼簾,遮住了自己冷下去的視線,“現在看來,很不幸,那位先生確實遇害了。”
“這樣嗎?真是可惜。看您這麼熱心關切,我以為他是您認識的人呢。”唐澤彎了彎眼睛,仿佛真的是在禮貌關心女士的樣子,“不過,您也給警方提供了關於對方的線索,為調查幫上了忙。也不算是壞事。”
“您說的是。還是謝謝您,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給你添麻煩了……”
朱蒂一邊低下頭道謝,一邊用眼角餘光留意著周圍環境,暗暗警惕。
是誰呢,唐澤這是撞上了誰,才需要改換稱呼,裝成陌生人的樣子?
他不能輕易透露的事情又是什麼?單純是他身份的問題嗎?又或者,和秀一的情況有關……
受了她這一禮的唐澤等到她重新站直起身,才謙和地擺了擺手:“舉手之勞,您太客氣了。還有還什麼彆的需要我幫忙的嗎?”
這就是一句用以表明自己需要離開的客套辭令了。
朱蒂凝視著唐澤用眼皮遮蓋住了一部分的琥珀色眼睛,慢慢點了點頭。
看樣子,想要直接詢問他到底知不知道秀一的情況,還是需要另找一個能和他溝通的時間了。
在現場的人一共就那麼幾個,柯南醒來之後表示自己墜落堤岸後就失去了意識,卡邁爾則認為可能真的出了意外。
僅剩的,能確認到底發生了什麼的,隻有切身參與了計劃的水無憐奈了。
哪怕是單純的想要聯係上已經回到組織的水無憐奈,她現在所能信任和仰賴的,其實依舊隻有唐澤了。
像是完成了必要的寒暄一般,唐澤禮貌地衝她點了點頭,提著自己的手提箱,走出了警視廳的大門。
一直到目送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轉角,朱蒂才走向自己的車子,拉開了駕駛座,坐進其中。
她的腦中還在不斷回放著方才高木涉一字一句給她說明情況的畫麵,有時候又會交雜混亂的爆炸場景、卡邁爾帶著昏過去的柯南找回來的畫麵。
以及,赤井秀一在離開之前,那隻是平靜的、像是每天相遇的時候都能看見的眼神……
“這樣的話,那具屍體真的是赤井的?”
聽見車後座傳來的聲音,朱蒂猛地回過神,轉過頭,看向坐在後排的詹姆斯。
朱蒂看了他嚴肅的表情,默默搖了搖頭,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不過詹姆斯已經從她黯然的表情當中得出了答案,慢慢歎了一口氣。
“不管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這一步,事到如今,不能完全責怪水無憐奈。在那樣的情況下,哪怕沒有十足的把握,不動手,要死在槍口下的就是她了。”
有琴酒在側,琴酒的通訊當中還有其他的組織成員。
這些人都圍繞在FBI的載具附近,水無憐奈更是沒有能和他們溝通的機會。
在那樣的場景之下,水無憐奈能保下卡邁爾的性命,已經是非常精湛的演技和能力了。
“更何況,在事先談判的時候,她也表示了,她有自己的立場,即便我們願意幫助她的家人,她也不可能百分百和FBI站在一起。在那樣的時候,她以自己為先,保留有生力量,也是一種正確的選擇。”
不知道是在說服朱蒂,還是在勸慰自己,詹姆斯如此說著。
朱蒂將頭轉了回來,沒有回應他的這句話。
隨著詹姆斯那句宣判一般的話語,她的情緒稍微波動了片刻,但很快,她就又調整了回來。
對上組織,FBI,如今其實並非完全毫無把握。
他們還有另一個備選項,那就是唐澤。
曾經和赤井秀一來往密切,更存在血緣關係的唐澤,絕對是比水無憐奈更值得信任、更具備價值的。
包括水無憐奈這條線本身,也是唐澤在探明情況之後,為他們牽橋搭線的。
可在唐澤的身份問題上,她需要防備的不隻是組織。
一直到死前,赤井秀一都不曾將和唐澤以及雪莉有關的所有情報悉數交給FBI,足夠說明他的顧慮。
唐澤的能力不俗,不論是明智吾郎還是庫梅爾,都是極具價值的身份。
而唐澤自己,身為唐澤家的孩子,更被這個姓氏賦予了超越其本身的意義。
這一切如果結合到一起,很難保證並非鐵板一塊的FBI,也能和赤井秀一一樣,與他通力合作,毫無芥蒂。
所以,剛剛唐澤到底是在防備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