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今日來的很早,許是年齡大的人覺少,反正當崔堯迎著辰時的陽光踏入曲江池畔之時,就已經看到在曲水流觴之旁,長孫無忌正與幾位老儒席地而坐,愉悅的交談著。
“小友,你來的正好,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哈哈,快來,快來,老夫與幾位鴻儒辯難,正需你來替老夫辯一辯哩。”
幾位儒者連連謙辭,自言自身算什麼飽學鴻儒,不過是一皓首窮經的書生罷了。
崔堯卻瞅著一個老者頗為眼熟,於是不確定的上前問道:“敢問這位長者,你我可否曾見過?在下觀前輩頗為麵善。”
賈公彥笑道:“倒是有半麵之緣,上月尚書大人可曾去過常樂書院?老朽那日正好在院中備課。
彼時大人正在規勸令尊,莫要對書院中的豆蔻女學子太過熱心腸……”
崔堯尬笑道:“沒辦法,家父就是太過熱心,以至於嚇到了那位小娘子,不過家父也是憐其身世,並未有其他雜念。”
賈公彥附和道:“老朽也未言其他,倒是大人想的有些過了,令尊在書院中當真是處處為人師表,幾為儒者典範也,尚書大人還是莫要太過疑神疑鬼。”
“是嗎?哈哈哈,倒是在下孟浪了。”
崔堯一邊附和,暗中就不住吐槽,若不是那小娘半夜哭哭啼啼的找上門來,某家險些就信了你的邪。
為人師表就要熱心的幫人家收取晾曬的肚兜嗎?未免也太過周全了些。
這廝莫非也是老爹的同道之人?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哇。
長孫無忌自動略去了汙人耳目的桃色新聞,徑自說道:“來,來,來,既然你與公彥相識,那老夫就與你介紹介紹其他幾位。
公彥老弟身旁的這位,與他師出同門,皆是前國子監祭酒,曲埠孔氏傳人孔穎達的弟子,名曰李玄植。
他二人皆參與了永徽二年問世的曠世奇書《五經正義》的編撰,可以說既是孔祭酒的學生,也是他的得力助手。
在士林中名望卓著,堪有一代宗師之氣象。
至於老夫身後之人,乃是孔祭酒的愛子,名曰孔誌約,現任弘文館大學士,亦是一代儒學名家,其人不僅學識卓然,更難得的是,與藥理也十分精通。
陛下曾命人修訂本草綱目,主編正是至約。”
說罷,長孫無忌親切的問道:“誌約,你那書修了多少了?可有成書?”
孔誌約恭敬地答道:“回右相,此書名為《新修本草》,擬定修書五十餘卷,目前堪堪才十卷,隻怕還需十年之功。”
長孫無忌欣慰地笑道:“能沉下心修書是好事,莫要著急,立言之事慎之又慎,切不可急躁,此乃千古事,大意不得。
可有什麼困難嗎?說與老夫聽聽,正好崔小友也在,他如今可是我大唐的大管家,有甚需要支持的財力、物力,隻管開口。”
崔堯亦點頭,本草藥經確實是本朝的重點項目,據說先皇之時就有布局,甚至當今陛下也放出話來,此書一旦修成,主編者一個侍郎頭銜就是穩穩地。
何況此人乃名門之後,能不貪圖走捷徑,寧可耗費十餘年之功,打磨一本書籍,實在是難能可貴。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也是勳貴地特權,旁人想要修訂這麼一本官方發布的叢書,也沒那個資格,誰認識你啊。
孔誌約聞言頗為激動,遂言道:“敢問尚書大人家中是否藏有《人體免疫初解》與《青黴素論證》兩本秘籍?”
長孫無忌不悅道:“誌約,既是秘籍,怎可輕言開口討要?不合君子之風。”
崔堯卻點頭道:“無妨,這兩本手劄乃是外祖昔年在實踐中記載的手記,也並未言明說是不傳之秘。
實際上,太醫院就留有副本,沒什麼可保密的。
不過這兩本書中的某些內容太過驚世駭俗,涉及一些不符合人倫之實驗,故而為了避免引起爭端,所以才不曾大肆傳閱。”
孔誌約激動的說道:“醫者父母心,隻要能治病,說什麼人倫?”
長孫無忌扯扯他的袖子,示意彆那麼激動。
隨後言道:“既然不涉及隱秘,老夫還請小友說說,究竟是什麼實驗?”
崔堯比劃著說道:“一些臨床試驗,昔年李靖老大人不是俘獲了不少突厥俘虜嗎?這些人為青黴素的麵世,做出了不菲的貢獻。”
“哦?突厥亦有良醫?敢問他們參與了什麼實驗?”
“呃,說來所有實驗都參與了,具體來說就是被人實驗。”
……
……
孔誌約不由回想起在太醫院看見的十幾副森然的骨架,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太醫院的人都是變態,世人皆知,偏愛把玩死人骨骼也不是什麼隱秘事。
可孔誌約直到現在才隱約聯想到,或許此事之始作俑者,或是另有其人。
怪不得那些人諱莫如深,說什麼也不肯透露,還說什麼不可外傳……
不可外傳的或許不是什麼醫術吧?
而是這些醫術到底是怎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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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無忌倒沒什麼忌諱,直言道:“都是突厥人?其人與我等漢人醫理相通嗎?老夫覺得還是謹慎些好。
教坊司還有一些無人贖買的……
畢竟還是同源同種牢靠些。”
崔堯一陣惡寒,這廝三十七度的嘴,是怎麼說出如此冷森森的話來的?
“不用,不用,那藥物的效果您應該也曾見過,軍中最是缺不得,實在是良藥,已經不需要驗證了。”
“哦,這樣啊。”
看樣子,長孫無忌充滿了實踐精神,聞言還有些可惜。
不過也並未糾結,反而繼續問道:“攻滅西突厥距今已逾快十年了吧?太醫院如今可還有藥人?
如今誌約修書未竟,既然藥人有此大用,切不可斷了來源哩。
若是小友覺得教坊司中人不堪大用,老夫這裡還有不少大理寺呈上的陳年舊案,其中有不少犯官惡吏,礙於陛下仁慈,不得頭懸示曹,隻能流放邊遠。
可說來,這流放又是一筆靡費,無論是押運、收管、安置,皆是冗餘。
莫不如……”
“老友且住!不勞老大人操心,如今倭國內鬥正酣,太醫院並不缺藥人,老大人之熱心,在下心領了,還是莫要打我華夏同胞的主意了。”
“欸,哪的話,碩鼠之輩,苟殘性命已是邀天之幸,哪裡還算的上是人哩,讓他們做藥人是看的起他們。
再者說,據傳倭人普遍身不足四尺,猶如跛腳狒狒,其舌硬直,說不來婉轉人言。
就是說,他們當真算的上人族嗎?
藥理之學,老夫也略知一二,差之毫厘,謬以千裡,可莫要因為幾個類人牲畜,影響了我大唐的傳世之學。
若以此因小失大,得不償失哩。”
崔堯不得不替倭人挽尊道:“其實您看著不像人,說到底,彼輩還真是人族哩。”
“如此嗎?不是替倭人緩頰?老夫非是鄙視蠻夷,就是單純從學術上,探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