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啊。”夏作文點點頭,漫不經心地用指尖彈著膝蓋上的灰塵,這個無意的動作卻增加了胡信義的心理負擔,他到底想說什麼?胡信義不由自主地警惕起來。
“還真是緣分啊!武辰梅還是我介紹給你的,你們交往了多久呢?”夏作文斜著眼睛問胡信義。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啊。”夏作文附和著,眯著眼吐了一口煙,話鋒突然一轉,“沈曉春同意了。”
“是嗎?”胡信義如釋重負,有雙喜臨門的感覺。
“但是,是有條件的。她想要你和妻子趕緊離婚,還拜托我辦妥你的離婚手續。怎麼樣,你真打算離婚嗎?”
“當然。”胡信義回答。
“是嗎?有錢人哪!哦,我說的是給你妻子的錢,這個我可以給你一些建議。”
“得給多少錢呢?”
“大概五百萬元。”
“五百萬!太高了!我可出不起。”胡信義叫了起來。
夏作文慢悠悠地搖著吱呀作響的椅子,雙腿交叉,很認真地彈著腿上的灰塵。
“高嗎?”
“太高了!”
夏作文停下手上的動作,抽出一支煙來。
“是麼?你們結婚有六年了吧?”
“是啊。”
“你妻子今年三十一歲,兒子四歲,在兒子二十歲以前,你有出撫養費的義務,這麼算起來,從現在開始你要出十六年的撫養費,平均下來每個月得不少錢,怎麼樣?也不算高吧?”夏作文解釋道。
見胡信義眉頭緊皺,夏作文繼續解釋道:“這其中還包括妻子和兒子生病時的醫療費,這麼考慮的話,還是合理的。”
“那孩子怎麼辦?”胡信義問道。
“誰撫養都一樣,不過最後肯定是你妻子不顧一切地爭取孩子的撫養權,你們不正在分居嗎?她現在帶著孩子過吧?”
“是啊。那個女人把孩子看成命根子,真是蠢哪!一個人獨自生活的話還好說,要是再婚就麻煩了,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
“這也沒辦法。不過話說回來,你對孩子還真沒什麼感情!”
確實如此。胡信義對孩子從來沒有儘過做父親的責任,更不用說父愛了,因此,孩子對他也很疏遠。可能主要是對妻子沒什麼感情,所以她生的孩子也被胡信義打入“冷宮”。
“總之,五百萬元太高了,以你的能力,可否讓她再少要一點?”胡信義再次強調。
夏作文進一步說明:“畢竟,賠償性質的錢,根據當事人的收入和社會地位,標準會有所不同。或者說,這種錢對丈夫來說是一種名譽稅,要是公司的小職員或是小商小販,則另當彆論。根據你的情況,出這點錢是合理的,而且還包括精神補償和財產分配,給完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精神補償?”胡信義喃喃道,“就算是法庭裁決了要給,執行起來也很困難吧。我當然會給,既然確定了要給,能少給一點嗎?”
夏作文冷冷地看著他道:“你該不會把這個當成可以討價還價的月租了吧?”
“我好歹是個男人,不會斤斤計較,要付肯定是一次性付清,啊,等一下。”胡信義意識到了什麼,趕緊糾正道,“要說一次性付清,這賬可不能這樣算啊。這筆錢要是拿去銀行存定期,一年也有不少的利息。怎麼樣,想想辦法讓我隻付一半行嗎?”
夏作文默默地掐滅煙頭,煙灰掉在他的膝蓋上,他仔細地把煙灰拂去。這家夥似乎對這套禮服相當在意,而胡信義對這身禮服卻完全沒有好感,因為夏作文剛穿著它參加完武辰梅的葬禮,這足以讓他感覺不爽。
“還真是難辦哪。”夏作文終於開口了,“你是個男人,做過不少對不起你妻子的事情,讓你一次性出點贍養費也不過分,而且,你要是肯給自己妻子五百萬元,沈曉春對你的信賴也會增加,我就不細說了,反正對你是雙贏”。
夏作文的話也有道理。確實,如果胡信義給自己妻子五百萬元的贍養費,沈曉春會認為他很有誠意,對他的信任倍增。
隻是,胡信義完全沒有拿出五百萬元的能力,他根本沒有這麼多錢。儘管這筆錢他打算從藤千秀那裡要來,但從她那裡最多也就隻能拿到五百萬元,要是全部都作為贍養費給妻子,那就太可惜了,而且,他還要準備給沈曉春的聘金。
胡信義想直接跟妻子商量,儘管這會招致夏作文的異議,但這個人不可靠,為了自己的利益,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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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日是醫院的創立紀念日。按照慣例,每年這一天都停止診療,舉行祝賀會。平日樸素無華的醫院,在祝賀會這一天也被裝飾得五彩繽紛。會場設在正門的大廳,裡麵掛著各色彩旗,即興演出舞台的幕布也掛起來了。
平日的暖氣燒得不死不活,使候診患者感到寒冷;但今天卻燒得紅紅火火,仿佛是為往日的寒冷道歉似的。
作為以院內為會場的祝賀會來說,氣氛似乎有些過於華麗。
祝賀會由院長胡信義的祝詞開始。他講的還像往年一樣,主要是說我們醫院必須堅守如今正在失去的“醫乃仁術”的精神。
大家好像都在恭敬地傾聽院長的話。可是,醫生們臉上的表情是厭煩的,護士們一心想的是即將開始的文藝演出和就要到口的啤酒。隻有這一天,護士們才可以開懷暢飲。
賈娜坐在胡信義的對麵。從那天以來,賈娜與胡信義見麵,也假裝沒有看見。
從外表很難看出賈娜的心裡留下了多麼深重的傷痕。
吉妙鈴和彆的女護士一起坐在後邊。她心裡想的是大喝特喝,然後借著醉勁兒前往南城區舞廳,跳迪斯科舞。她不時向胡信義所在的地方瞟一瞟,送出與其年齡不相稱的妖豔的秋波。胡信義很清楚,這是從情愛方麵的電影上學來的。
院長的說教一結束,祝賀會便像百花盛開一般熱鬨起來。一瓶瓶啤酒被打開,人們如饑似渴地喝起來。
護士們相繼登上舞台,唱起了非常拙劣的流行歌曲。她們陶醉於歌唱,而不顧及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