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婭看到一半,忽然離開了窗口,走到電視機旁扭開了開關。李玉芝不明白石婭為什麼突然想看電視,不過看著石婭那一動不動的背影,漸漸明白起來了。她一定是想到自己與外界隔絕了,感到極度的恐怖,這方麵李玉芝也有同感。當看到掩埋同伴的屍體時,這種恐怖感越發強烈。為了擺脫這種恐怖感,唯一的方法是使自己感到並不孤獨。
現在,旅館能和外界聯係的東西,隻有電視機和收音機了。當然,所謂聯係,隻是一種錯覺。但是,也隻有它能給予一點慰藉。所以,石婭才目不轉睛地盯著影像不清的電視屏。李玉芝曾討厭石婭,現在卻開始感到和她有幾分親近了。
這時候,正在看電視的石婭突發出“啊”的一聲尖叫。李玉芝連忙問道:“怎麼啦?”
石婭張口結舌,手指著電視畫麵。屏幕上映出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子肖像。字幕是“遇害的田路先生”。李玉芝也大吃一驚。肖像消失後,接著映出南光市郊的地圖,在某處打著作為出事地點的×。
風行出租汽車公司田路去向不明,生死不詳。今晨,發現了他的遺體。田路被人從身後絞殺,看來凶手是為了搶劫營業款而殺害他的。田路自三年前加入風行出租汽車公司工作……廣播員一個勁兒用平淡的語調解說著。石婭的臉開始抽動了,“他——”石婭幾乎說不出話來。
李玉芝點了點頭。“是的。他殺害了田路司機,冒名頂替逃來這兒的。”李玉芝語調平靜地說。
這時,男人們掩埋完史同的屍體,紛紛回來了。頭一個跑進來的便是田路,他一邊咋著舌頭說:“真倒黴!”一邊搓著凍僵了的雙手。
石婭麵色鐵青,雙目緊瞪著田路的臉。李玉芝懷著不安看著這個場麵。
“你真是出租汽車司機嗎?”石婭用顫抖的聲音質問田路。
田路不耐煩地“哼”了一聲,點著頭朝酒吧間走去。
石婭厲聲喝道。“你等一下!”
緊跟田路進入大廳的沈克等人,被這種異樣的氣氛驚呆了,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倆。
“真是出租汽車司機的話,拿出執照來看看。”
田路翻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正盯著他的其餘四人的表情:“為什麼要看我的執照?”
“你沒有吧?”
“當然有嘍。”
“不妨拿來看看嘛。”
“哼!給你看。”田路從裡麵的口袋裡掏出駕駛執照,遞給石婭,“這是專業駕駛執照,看吧。”
“我看看。”石婭用瑟瑟發抖的手接了過去。李玉芝也湊到石婭身後看那個執照。執照上的照片脫落了,夾在裡邊。
“田路。二十五歲。風行出租汽車公司——”石婭結結巴巴地念著。
“果然是這樣!”
“果然怎麼樣?看完了快還給我!”
“我剛看完電視新聞。風行出租汽車公司的田路司機已被強盜殺害,今天早晨發現他的遺體。”
這一瞬間,大廳裡出現了異常緊張的沉默。李玉芝感到一陣害怕,身不由己地往後倒退了幾步。
田路忽然狂笑起來。“應該把那個討厭的電視機砸爛!”田路的臉上帶著獰笑,擺出一副準備打架的姿勢。“老子是殺了田路,正好他身上有這家旅館的請柬,我就借水行舟,冒名頂替來到這兒了。”
“怪不得!”伍然反應過來了。他還是不緊不慢地說,“那麼,破壞雪地車的是你嘍?”
“你說對啦。把警察叫來,我不就完蛋了嗎。”
“拆斷滑雪板的也是你嗎?”
“滑雪板?不是我。”
“怎能叫人相信呢?”石婭把執照扔了過去,憤怒地說。
田路聳了聳肩膀。“信也罷,不信也罷,反正我沒有折斷滑雪板。我本來打算滑雪逃往另一縣哩,結果滑雪板被破壞了,我也被困在這裡。所以,我不會乾那種把脖子往絞索裡伸的蠢事。”
“史同是不是你殺死的?”伍然又問。
“彆開玩笑。”田路咋咋口舌,“他是自殺,跟我毫不相乾。你們不都親眼看見史同是上吊的嗎?”
“你打算把我們怎麼樣?”一直未張嘴的趙川憤怒地質問田路。
田路攤開雙手,“不想怎麼樣。即使把你們統統殺了,我還是不能從這兒逃出去。況且,我並不喜歡殺人。”
“田路司機不是你殺害的嗎?”
“那是我叫他把錢交出來,他拚命反抗,不得已才殺的。隻要你們不惹我,我也不惹你們。現在你們和我都禁錮在雪海之中了,咱們是同病相憐哪。”
李玉芝不知道是否應該相信田路的表白。恐伯無人相信。然而,沒有人撲上去抓他,田路也明白和這五個人作對,那將是以卵擊石。所以,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平衡,五個人儘量不挨近田路,田路也努力遠離大家。大家安安全全地吃了晚飯,平平靜靜地迎來了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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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田路首先回了自己的房間。李玉芝一個人睡覺,心裡就像十五個呆桶打水——七上八下,於是跑到沈克的屋裡睡覺。她一鑽進被窩,沈克的手就朝身上摸來,李玉芝說。“心裡怪煩的,今天算了吧。”說完就側過身去。
“真不想乾那事嗎?”沈克聽話地把手縮回來,他大概是體諒李玉芝的心情吧。
李玉芝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場噩夢,嚇得睜開了眼睛。不知是幾點鐘了。咦——,沈克不在床上。難道他被田路殺了嗎?不,不可能。自己和沈克睡在一起,要殺的話,自己也逃不脫呀。那麼,沈克究竟到哪兒去了呢?
李玉芝慌忙從床上爬起來,披上睡衣,來到走廊上。大廳裡的長明燈的光亮,從樓梯口反射到樓上。忽然,乾燥室那邊傳來了男人的說話聲,是沈克嗎?如果是他,半夜三更去乾燥室做什麼?李玉芝納悶地順著樓梯下了二三階,側耳偷聽著。
“你其實清楚我要破壞雪地車。昨天,我溜出大廳去車庫時,你明明看見了卻沒有製止,而且事後你還裝模作樣,沒有揭發。也就是說,你也希望雪地車不能開動。我想對了吧?嗯?”這是田路的聲音;似乎正質問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