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贏高治深吸一口氣,猛地一聲斷喝,頓時將楊問道嚇得猛地一個哆嗦。
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擦!
自己剛剛在誰麵前胡說八道?
那可是當今聖上的親兒子!
自己居然敢在晉王殿下麵前,滿嘴噴糞地嚼“玄武門血案”的舊事,嚼皇家天威之忌諱……他這是嫌命太長了,還是腦袋長多了?
“屬下失言!屬下……一時情急,口不擇言,殿下恕罪!”
楊聞道差點被自己嚇癱。
腦袋砰砰地在地上磕,恨不得把天靈蓋砸開個窟窿。
而贏高治一開始確實極為憤怒,麵如寒霜,目光鋒利得像要殺人。
他雖然年輕,可在朝中長大,自小便知“玄武門”三字重如山,諱如雷,乃當今聖上一生之大秘,也是皇家上下絕口不提的舊案。
那一役之後,太子暴斃、皇兄伏誅、先帝薨逝……皇位改易,社稷震蕩。
可正因如此,這段往事於贏高治而言,不僅是家門舊痛,更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
他是贏世民的親子,從骨子裡認同那一戰是“撥亂反正”、是“千秋之策”,是“舍一身罪孽、換天下太平”。
可真有人把這事扯出來罵,哪怕不是罵他,也依舊像在他臉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尤其當那罵聲出現在他剛剛樹起仁德名聲、軍中士氣正濃的時候。
他一度真想拔刀斬人。
但就在怒意翻湧之際,他忽然沉了下來。
思緒也一並轉得極快。
他意識到,自己不能怒。
不能像個小人一樣發作,更不能讓旁人覺得,他對這流言惶恐、忌諱、甚至動搖。
相反,他要擺出一副風度寬厚、以德服人的模樣。
“我爹是皇帝,是江山定主。我若連幾句流言蜚語都容不得,豈不讓人笑話?豈不正中旁人口實?”
於是他強迫自己收回怒氣,嘴角壓住,換上一副冷靜的神情。
朗聲開口道:“父皇文治武功,當世無匹,定內亂、平外敵,承天命而登位,何來觸怒天道之說?”
“天命有時,人道有理。若真信口舌生風便能定是非,那天下豈不是由街頭巷議操持了?”
贏高治語氣平和的說道。
而聽完這番話,楊問道頓時如蒙大赦,連連磕頭附和。
而贏高治一邊好脾氣的將楊問道攙扶起來,一邊繼續道:“這場大雪雖重,但究其本質,終是天災,與人何乾?”
“君子不問出處,英雄自有定評,那謠言傳的再凶,難道能抹除父皇平定亂世,濟世安民之功?”
此言一出,帳中氣氛頓時一變。
原本緊張得幾乎凍結的空氣,隨著晉王這番沉穩而溫和的發言,悄然緩了下來。
軍中士卒麵麵相覷,不少人目中閃過一絲異色。
君子不問出處,英雄自有定評。
這話,說得不光有氣度,更透著一股格局與大義。
有幾分“非聖人而有聖德”的味道。
更何況,贏高治方才分明是大可以震怒、動刑的。
可他卻不光沒有翻臉,反而以理服人,以義折眾。
將一場原可釀成禍端的口舌之禍,轉作了彰顯風度與仁德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