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高明本就雙腿不便。
自從去年突然腿疾發作後,贏高明的雙腿便落下了病根。
走路都一瘸一拐,更彆提久跪了。
而此刻在禦前,被父皇一頓劈頭蓋臉的怒罵,心神本就已經崩潰。
聽到贏世民說要廢了他時,更是嚇得渾身一抖。
膝蓋登時撐不住身子,直接“噗通”一聲趴倒在青磚地上。
姿勢極其狼狽,活像一隻趴伏在泥水裡的大蛤蟆。
聽到這聲動靜,滿殿的侍立宮人,都不敢抬頭看,死死低著腦袋。
空氣凝固得可怕,隻有太子那急促的喘息聲和龍案後陛下的冷哼,交織在一起。
而贏世民看著兒子這副模樣,不僅沒有半分心疼,反而眉頭皺得更緊,心裡隻有刺骨的嫌棄。
“成何體統!你還是大武的太子?跪都跪不住,你拿什麼去承社稷,服天下?”
“若真有朝一日,讓你繼位為帝,你是要在紫宸殿上,也如今日這般趴伏在地,任由群臣恥笑嗎?”
贏世民冷哼一聲,滿是鄙夷。
在他看來,這一幕簡直是奇恥大辱。
堂堂東宮儲君,未來的皇帝,在禦前竟狼狽成這樣?
若是傳出去,滿朝文武、天下百姓,還不都要笑話?
“逆子!你簡直是朕的恥辱!”
贏世民越說越氣,乾脆轉過頭去,不願再看,揮袖冷喝:“滾!”
而那一刻,贏高明隻覺得全身血液都湧上了腦門。
耳邊轟鳴,心頭一片刺痛。
他滿臉貼在冰冷的青石地上,眼睛死死盯著地磚的紋理。
原本是恐懼,是害怕。
可怕到一定程度之後,反而生出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情緒。
憤怒。
孤注一擲的憤怒。
因為父皇根本不打算放過他。
去年臘月,他已經在朝會上當眾被罵得體無完膚。
那一次,幾乎全朝堂的人都明白,這個太子已經不可能再登基了。
換句話說,他的儲位,名存實亡。
按理說,這已經夠了。
他雖然絕了繼位的可能,但好歹還能苟著,還能當個閒散太子,等哪天父皇氣消了,說不定還能留條活路。
可沒想到,父皇還是不肯放過他。
依舊要一遍遍把他叫來訓斥,依舊要將他踩在腳下羞辱。
甚至根本不顧他的身體,哪怕他腿疾纏身,也要強逼他長跪不起!
這哪裡是在訓子?
這分明就是在折磨!
贏高明心中,忽然生出一個絕望的念頭。
父皇這是要逼他去死嗎?
若真是如此,他還有什麼活路?
父皇既然如此厭惡他,為何不乾脆下旨廢了他?
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把他推到眾人眼皮底下淩遲?
這比殺了他,還要殘忍百倍!
“為什麼?”
這個疑問,在贏高明心頭不斷咆哮。
“既然早已不想要我做太子,為何不廢?為何要留著我,每日受儘羞辱?”
而越想,胸口越是窒悶。
那股壓抑到極點的委屈和憤怒,幾乎要把他撕裂。
這些年,他做得不好嗎?
是,他承認,自己沒什麼才能,愛玩,愛鬨,愛享樂。
可哪個皇子年輕時不是這樣?
贏世民為何不教他,為何不管他?
為何等到他無路可走,才把他從天上踩到泥裡?
生而不養,養而不教,何必為人父母!
贏高明咬牙切齒的抬起頭來,淚眼朦朧的看向贏世民,卻隻看到了一個冷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