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吼聲像一道驚雷,劈開了籠罩在眾人頭頂的死亡陰霾。幸存的戰士們搖搖晃晃地從各自的藏身處爬出來,他們中的許多人滿臉黑灰,眼神呆滯,還未從剛才的炮火神威中完全回過神來。但林泰的命令,是他們唯一的坐標。他們立刻本能地行動起來,一部分人衝向傷員,另一部分人則忍著耳鳴和震蕩後的眩暈,開始瘋狂地將還能用的石塊重新堆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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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泰沒有時間去悲傷,他立即組織著戰士們爭分奪秒地搶修工事,用最快的速度堵上被炸開的缺口。但與此同時,他的雙眼,像一頭捕獵的孤狼,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山下的動靜。
他再次舉起望鏡,手因為剛才的震蕩還在微微發抖,但他強行穩住了。
透過鏡片,他看見山腳下的煙塵正在緩緩散去。然後,他最擔心的一幕出現了。
enacing的轟鳴聲,碾過被炮火翻耕過的土地,率先向山上爬來。那是敵人的坦克!坦克的炮塔緩緩轉動,長長的炮管像一根指向天空的死亡手指。在坦克的身後,密密麻麻的、如同蟻群般的人影出現了。敵軍步兵在坦克的掩護下,排著疏散的攻擊隊形,開始向鷹嘴崖發起正式的進攻。
“坦克!是坦克!”陣地上響起了年輕戰士恐懼的驚呼。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們手中的步槍和機槍,在這些鋼鐵巨獸麵前,就像可笑的玩具。
“都彆慌!火箭筒準備!”林泰的聲音冷靜得像一塊冰,瞬間壓下了所有的恐慌,“機槍手就位!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開火,一槍都不準!”
他死死地盯著越來越近的敵軍。三百米……兩百五十米……兩百米……敵人的身影在他的視野裡越來越大,他甚至能看清他們鋼盔下那一張張冷漠而猙獰的臉。身邊的戰士們呼吸急促,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發白。整個陣地,安靜得隻能聽到粗重的喘息和風聲。
林泰在等,他在用非凡的意誌力,對抗著提前開火的本能衝動。他知道,他們的彈藥有限,麵對數倍於己的敵人,每一顆子彈都必須發揮最大的價值。他要將敵人放進一個用他和弟兄們的生命計算出來的、最致命的距離。
當領頭的一輛坦克碾過張衝之前標記的那條乾涸溝壑,當敵軍步兵的先頭部隊踏入那片被交叉火力完全覆蓋的開闊地時,林泰的瞳孔驟然收縮。
時機,到了。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發出了那聲壓抑已久的、如同猛虎出閘般的怒吼:
“開火!”
林泰那聲“開火”的命令,就像是點燃火藥桶的引信,瞬間引爆了鷹嘴崖上所有壓抑已久的殺意。
張衝的機槍,幾乎在命令落下的同一刹那,率先發出了一聲撕裂畫布般的怒吼!
這挺被他視若生命的重機槍,在他手中仿佛活了過來。一長串火舌從槍口狂暴地噴吐而出,灼熱的彈殼像金色的瀑布一樣從拋殼窗傾瀉而下,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卻瞬間被機槍那沉悶而富有節奏感的咆哮所淹沒。他死死地抵住槍托,感受著那股狂野的後坐力一下下地撞擊著他的肩膀,這非但沒有讓他感到痛苦,反而讓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他不是在射擊,而是在宣泄!
子彈組成的鋼鐵鞭子,精準地抽向了敵軍衝鋒隊形的最前端。衝在最前麵的那幾個敵兵,臉上的猙獰還沒來得及變化,身體就像被無形的巨手猛地向後推去,胸前爆開一團團血霧,隨即像被割倒的麥子一樣,成片地倒了下去。林泰之前為他規劃的“鐮刀”火力網,在此刻展現出了它最血腥、也最有效的一麵。
就在主火力點瘋狂輸出的同時,另一道更具威脅的死亡射線,已經鎖定了戰場上最大的威脅——坦克。
展大鵬半跪在一個被炸塌了一半的掩體後,沉重的火箭筒穩穩地扛在肩上。他的呼吸在瞄準的那一刻幾乎完全停止,整個世界都從他的視野裡消失了,隻剩下瞄準鏡裡那個不斷放大的、塗著迷彩的鋼鐵怪獸。他沒有理會從坦克同軸機槍裡射出的、打在身邊岩石上“劈啪”作響的子彈,隻是冷靜地計算著提槍量。
“去死吧!”他低吼一聲,扣動了扳機。
火箭筒的尾部猛地噴出一股夾雜著火光的濃煙,巨大的後坐力讓他身體一震。一枚拖著長長尾焰的火箭彈,像一支複仇的長矛,呼嘯著射向領頭的那輛坦克。然而,坦克的駕駛員顯然也是個老手,幾乎在展大鵬開火的同時,就猛地一轉車身,試圖用最厚的正麵裝甲來迎接攻擊。這致命的零點幾秒的機動,加上距離確實還稍有些遠,導致火箭彈最終擦著坦克的履帶,一頭紮進了它旁邊的土地裡。
“轟!”一聲悶響,泥土和碎石被炸起數米高,像下雨一樣砸在坦克的裝甲上,發出“當當”的響聲,但並未對它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媽的,差一點!”展大鵬狠狠地啐了一口,立刻縮回掩體,從旁邊抓起另一發備用彈,以最快的速度開始裝填。他的臉上沒有氣餒,隻有更加冷酷的專注。
而在主陣地後方,一處由幾塊巨石天然形成的狙擊陣地裡,何晨光如同與岩石融為一體的獵人,正通過高倍瞄準鏡,冷靜地審視著這片混亂的戰場。他沒有被前方步兵的衝鋒所迷惑,他的任務不是殺傷數量,而是摘除“大腦”。他像一個耐心的外科醫生,在紛亂的人群中尋找著最有價值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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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十字準星緩緩移動,掠過一個個端著步槍的普通士兵,最終,鎖定在了一個跟在坦克側後方,正揮舞著手槍、大聲叫喊著什麼的人身上。那人頭戴軍官帽,腰間掛著望遠鏡和地圖包,顯然是這波進攻的基層指揮官。正是他的指揮,讓剛才有些混亂的敵軍步兵,重新組織起了有效的攻擊隊形。
“就是你了。”何晨光輕聲自語,眼神冷得像冰。
他屏住呼吸,手指預壓扳機,在十字準星與那名指揮官的胸口完全重合,並且對方剛好停頓下來觀察戰況的那一瞬間,果斷地、輕柔地完成了最後的擊發動作。
“噗。”
一聲並不響亮的槍聲,完全淹沒在戰場的喧囂中。但在八百米外,那名揮舞著手槍的敵軍指揮官身體猛地一僵,仿佛被一柄無形的大錘狠狠擊中。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口那個迅速擴大的血洞,手中的手槍無力地滑落,隨即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一槍斃命。失去了指揮官的那個進攻小組,瞬間陷入了短暫的混亂,進攻的勢頭為之一滯。
何晨光沒有絲毫的停留,拉動槍栓,一枚滾燙的彈殼被彈出,他的眼睛已經再次貼上瞄準鏡,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
戰鬥從午後一直持續到了最後一縷陽光即將沉入西山。當敵軍的衝鋒號角吹出嘶啞的撤退音符時,槍聲終於由密集轉為稀疏,最終徹底沉寂下來。戰鬥持續到黃昏,敵軍暫時退去了。
他們沒有走遠,隻是像退潮的海水一樣,留下一片狼藉的“沙灘”——橫七豎八的屍體和冒著煙的坦克殘骸——緩緩撤回到了安全距離之外,準備著下一次、或許是更致命的漲潮。
鷹嘴崖陣地上,死神暫時收起了他的鐮刀,但他的氣息卻無處不在。硝煙、血腥和汗臭混合成的刺鼻氣味,在漸冷的空氣裡凝結不散,鑽進每個幸存者疲憊的肺裡。夕陽的餘暉將整個山頭染成了一片慘烈的暗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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