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老媽,群莉開始了她的全方位網絡生存。在那些與網絡關係若即若離或者覺得網絡可有可無的人看來,群莉的生活就是囚禁,是她自己把自己囚禁在公寓的狹小空間裡,使她興奮的東西都是虛無縹緲的,不切實際的幻想。
可對於現在的群莉來說,網絡就是她的世界,她在網上已經生存了多年,隻是她並不察覺。這可以是一種心靈的交流,客觀、簡約,毫無恭維,更不會有虛情假意。
蕭乾打過幾次電話,群莉或者沉默或者還是重複著那句話:請你好好考慮一下我的離婚訴求。可是群莉心裡還是有期待的,她認定蕭乾會來洛杉磯看她、求她,但她不確定。自從被蕭乾丟在澳洲的醫院,群莉就感覺這一次與以往的分離不同。她甚至後悔自己出院,應該沉下心來,在醫院待到他蕭乾來接自己。
老媽臨上飛機還說回京就跟呂程商量,讓他來洛杉磯陪自己一段時間,她拚命搖頭。她心裡想的是:自己沒給過兒子什麼,現在倒要讓兒子來安慰自己,她不允許自己這麼懦弱。她要讓兒子看見成功的自己。
她現在不做飯,網上買了半成品食材,自己在屋裡加熱,定時把廚餘垃圾放在門口。她已經一個月沒下樓了,並不覺得有什麼異樣,甚至沒覺得需要鍛煉身體。她隻是餓了就吃,吃飽了,就寫、就閱讀,連數據她都懶得統計。不是蕭湘打電話問,她都不知道閱讀量在幾何級數地上漲。
“妖妹,你腦子裡哪來那麼多貨,我不信你沒雇寫手。告訴我,你每天睡幾個小時?不吃不喝嗎?什麼?你連門都不出?那我要不去你那裡探監吧。我好想去好萊塢玩兒,等著我哈,我一到就揪著你去好萊塢。不然你就成傻子了。”蕭湘還是那麼傻裡傻氣地。
她始終不提蕭乾,就像她不知道蕭乾和群莉之間發生了什麼一樣。群莉曾期待過蕭湘會來,但現在已經不再期待了。就算那個胖丫頭來了,又能期待她跟自己說什麼呢?她在她老子之前來,那就是做說客,還不夠尷尬的。如果蕭湘被蕭乾派來,那蕭乾就是不想過來看我了?群莉想到這一層,就更不想看到蕭湘了。
自己從澳洲一個人回紐約,他蕭乾呢?在小粵港跟曉研卿卿我我,一想到這兒,群莉就血往上湧,你蕭乾有錯在先,如果你想認錯早就跑來洛杉磯了。
於是她又想到曉研,如果她和蕭乾之間清清白白地,她早就急不可待地來跟我解釋了。可現在呢?群莉已經發現每日都跟帖的曉研突然沉默了,幾乎也是一個多月沒有跟帖了。之前兩個人隔不久就會通電話的,現在已經兩三個月沒聽到她的聲音了,她一定也是心中有愧吧?或者她認為應該由蕭乾來解決這件事,其實群莉心裡也是這樣認為的。蕭乾無論是覺得自己不願意生子,還是認為曉研能更多地在事業上幫助她,都可以明確地對自己說,搞得這麼扭扭捏捏地,又是何必呢?
這些天她一個人做、一個人吃,唯有吃飯的時候,她調出來音樂邊聽邊吃,可事實上她的注意力沒有分配到音樂的旋律中去,她這時候在想著跟自己相關的人。或許吧,她也盼著有人能給她打電話,畢竟電話可以聽到聲音,感覺親切,還不會像視頻那樣麵對麵地感覺尷尬。
她希望兒子呂程打電話來,卻也害怕他會打電話來。因為她不想兒子承受他的年紀不應該承受的壓力。她想曉研應該給她打電話,後來也不想了,無論曉研說什麼都是錯的。但群莉還是在心裡罵著曉研,童稚背叛了你,你來找我,我支持蕭乾幫你打官司、幫你從童稚那兒拿到最多的賠償,你卻這樣回報我?你跟童稚還真是兩口子!
和蕭乾一起生活了近十年,時間過得真快。群莉已經很少去想結婚之前的事情,最近她又想起自己是在警局做事時與蕭乾結識的,那時的她還不知道該怎樣在美國立足,內心很迷茫,蕭乾給了她一個落腳點。
群莉對於談戀愛沒有什麼概念,她隻是覺得兩個人在一起要談得來。當初呂一鳴是具備這個條件的,她和呂一鳴在一起談詩,朦朧詩。他們朗誦詩,中國的,外國的。一談起詩來,呂一鳴那股胡同串子的勁頭就全不見了。群莉從來沒覺得呂一鳴的文化低,也沒覺得他因為生長在軍隊大院就比自己高一頭,可他的那些哥哥姐姐們就兩說了。
來美國是自己那些年的心中所想,她常想:就算自己北大順利畢業也一定會來美國留學,至於會不會那麼想留下來倒也說不定了。如果真的北大畢業也許會少吃些苦?這時她在拿自己跟小芹比,小芹的文學素養應該不是很高,估計她也因此苦惱過,她不也是兜來轉去地,又是複旦,又是加州電影學院地,最終在而立之年才定下了發展方向?她想到蕭乾說小芹的話,覺得這個曾經的丈夫骨子裡還是個大男子主義。
但群莉覺得小芹的確有家裡人的支持,不像自己,如果沒有童教授勸解老媽,估計自己一直就是孤家寡人。再說,老媽的支持也很有限,很對時候自己還要顧及老媽的感受,甚至要承受來自老媽的壓力。比如這次老媽回國前就提醒她,如果妹妹群芬打電話過來,無論說什麼都不要爭辯,不要動氣。而事實上,就像群莉想的那樣,群芬根本沒給她打電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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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在登機棧橋上向閨女群莉拚命揮著手,坐到機艙裡,她就開始想著昨晚母女倆躺在床上,群莉那倒黴丫頭貼著自己的臉對她說的那句話,那句讓她徹夜未眠的話,讓她感覺嗓子眼兒有股血腥味兒的話。
“娘,你知道我為什麼去理塘嗎?因為我總覺得我老爸他沒有死,他一直跟山神住在一起呢。”當時房間裡沒開燈,但桂香分明看見群莉眼中閃著光。
當時,桂香感覺心口在湧著血,她一時呼吸困難。她想起幾年前的夜晚,就是童教授跟她說希望兩個人在一起的那個夜晚。她夢見了自己那個死鬼丈夫,自從他離開,桂香從沒那麼清晰地夢見過他,還記得夢裡他問孩子們都好吧?群莉在北大念得怎麼樣?她一下就被嚇醒了。
現在閨女又跟她說了這樣的話,從不拜神求佛的桂香也不禁打起寒顫,真的會有神靈嗎?
過了好久,群莉問:“娘,您怎麼不說話,想什麼呢?”
桂香敷衍著:“你這死丫頭,胡說些什麼,大夜裡的,怪嚇人的。快點兒睡吧。”
桂香不知道,換了是何姐,就一定會聽群莉繼續說下去。而她就算認同閨女的想法,嘴上也不會讚同的。她更不會把自己在那樣的夜晚夢見丈夫,這樣隱秘的事情告訴群莉。到什麼時候,她都認為群莉隻是個孩子,而沒有把她當成和自己一樣,是做過母親的女人,那樣平等地對話。
她坐在機艙裡,想著回去怎麼跟呂程說,他會答應來美國陪伴群莉嗎?呂一鳴又會是什麼態度呢?上一次自己帶外孫來美國,沒有事前通知呂一鳴和邱楓,呂一鳴就在電話裡大發雷霆。想到這兒,桂香就一肚子的氣。怎麼著?我閨女群莉給你們老呂家生了呂程這麼好的一個大孫子,難道連見個麵的權力都沒有嗎?還講什麼如果跟了群莉,就斷絕父子關係,我倒看你呂一鳴敢不敢這麼做。
“夫人,您需要毛毯嗎?”空姐笑容可掬地問桂香,手裡拿著一條灰色的毛毯。
桂香愣了一下,便微笑著說:“好的,謝謝。”邊順手把毛毯搭在身上。
群芳從姐姐群芬那兒知道老媽去了美國,還說是因為姐姐群莉的婚姻出了問題,還說讓自己少說話。群芳想:這你可管不著。果然,她給老媽打電話總打不通,群芳想先問問老媽,彆冒冒失失地就給姐姐群莉打電話。
當桂香的飛機一落地,就接到了群芳的電話。桂香心裡一直覺得對不起這個老幺,憑心而論,老幺是最聽話的,陪在她身邊的時間也最長。桂香讓群芳抽空到北大來找她,母女倆詳談。桂香看得出來,群芳很為她姐姐群莉擔心,但她能料想到,群芳的話群莉是聽不進去的。所以,群芳說要打電話勸勸姐姐,桂香雖然沒阻攔,但還是婉轉地說出了她的想法。
“你姐當初自作主張離開北京,你應該記得,我帶著你和群芬從成都來,咱們一大家子人在周家巷住著,咱們還少勸她了?你們姐妹之間的事我不乾涉,我就是提醒你,你姐說出什麼不受聽的話來,你彆往心裡去,我是怕委屈了你。你現在怎麼樣啊?”桂香看著這個還有些靦腆的老幺,覺得跟她兩個姐姐相比,她還很單純。
正像桂香預想的那樣,群莉接到群芳的電話開始有些喜出望外,但很快就恢複了她的語言風格。
“我不管你是怎麼知道的,知道多少,我隻想跟你說,這是我的私事,你就不必操心了。聽說你結婚了,祝賀你哈。姐祝你幸福。”沒說幾句話,群芳就張口結舌了。
桂香知道了群莉姐妹倆通話的過程,群芳是一掛斷姐姐群莉的電話就打電話給老媽桂香了。
桂香勸著老幺:“你是好心,你們幾個閨女裡啊,你最心軟,這媽都知道。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彆往心裡去,得空就上北大來,你不是喜歡吃學校食堂的飯嗎?”
其實,群芳能打電話給自己,群莉還是挺高興的。但不知為什麼,話一出口就變味兒了,在群莉看來,自己這個妹妹太軟弱了,感覺她唯唯諾諾地。不過,這是第一位親人打電話來關心自己和蕭乾的婚姻,還是讓她心裡感覺到溫暖。她猜想,老媽一定沒把這件事告訴呂程,不過這樣也好,群莉想起上次兒子來美國,跟蕭乾很快就混熟了,當時自己彆提多開心了。現在,她思考著該怎麼跟呂程說,擔心他理解不了。
曉研的確是想,蕭乾如果真想和自己在一起,就應該自己先把和群莉的關係處理好。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對不起群莉的地方,她和蕭乾之間清清白白的,蕭乾了不起是精神出軌。從被桂香撞見那一刻,曉研就覺得自己應該退出,把選擇權留給蕭乾。可那時蕭曉沒人帶,又剛剛跟自己熟悉,曉研實在不忍心。設計師把孩子接走送去了幼稚園,晚上還請了保姆,這樣,曉研得以解脫,她沒有跟蕭乾告彆,一個人踏上了赴澳洲的旅程。
在澳洲,曉研住在保羅家附近,保羅那位法國太太,因曉研的到來欣喜若狂。幾乎天天邀請曉研到家裡做客,兩人在曉研麵前顯得很恩愛,曉研不知道,兩人是否知道自己是單身。但他們也從來不問曉研的婚姻狀況,難道蕭乾早就跟保羅說過?總之曉研在保羅家裡其實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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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行的目的不止是躲避蕭乾,她還想考察一下澳洲的心理谘詢,她打算下決心開拓澳洲的市場。無論今後跟蕭乾的關係怎樣,自己都會來澳洲。她想著保羅的妻子,那位教音樂的法國女郎曾經跟她說會幫她找客戶,所以她才租在了她家附近。現在曉研最關心的是保羅是否知道了蕭乾和群莉的關係緊張,如果他知道這件事跟自己有關,會怎麼看自己。曉研這樣想就不大願意接受他們夫妻二人的邀請了。
今天對於群莉來說,事情都擠在一起了。淩晨她就在網上看到了曉研的網站,曉研的不少粉絲都是澳洲的,很多吹捧的文字,很多恭維的跟帖。群莉不屑地撇著嘴。咋地,想溜到澳洲去?做了惡事,心裡不安了?群莉琢磨著要不要跟帖,該發表點兒什麼言論,曉研看了又會怎麼回複,還是會置之不理。
正當群莉琢磨不定時,蕭乾的電話又到了。群莉抓起電話又想重複之前一直說的那句話,可沒等她開口,電話裡就傳出蕭湘的聲音:“妖妹,我和我爸剛下飛機,你多做點兒飯哈,我們馬上就到。”
還是一貫地不等群莉說話就把電話掛了,他們父女倆一起來了,這是蕭乾姍姍來遲的理由嗎?她提醒自己謹言慎行,彆像對群芳似地,好像自己被激怒了一樣。
當蕭乾父女倆進門時,蕭乾從來沒有過地拘謹,群莉看也不看蕭乾,上去就拽住蕭湘的袖子,“你快過來幫我看看,曉研在澳洲開了網站,跟帖挺多,看看我該怎麼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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