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三分線，重新站定。這一次，他的動作更堅決，假設對方防守壓迫，他左腳快速橫跨一步、右手球從背後變向，緊接著一個極快的上提，右臂如電，一道虛影掠過籃筐。
球未進，但他的表情沒有絲毫懊惱。
他回頭，看著那擦框而出的籃球咕嚕嚕滾到場邊，嘴角反而露出一抹弧度。
“很好，再來一次。”
清晨六點，天邊漸漸泛出魚肚白，球館外傳來第一輛清潔車的轟鳴聲。蘇盤的訓練也才剛剛過半。他脫掉濕透的上衣，用毛巾隨便擦了擦汗，又穿上乾淨的t恤，繼續站到罰球線前。
這時，球館門被推開了一道縫。
“你瘋了吧，這麼早就來？”莫辰頂著一頭亂發走了進來，眼睛還帶著沒睡醒的朦朧，“你練瘋了？老王都跟我說你三點就要借鑰匙。”
蘇盤看了他一眼，語氣平淡卻不冷漠：“五點。”
“你是鋼鐵人麼……”莫辰丟下自己的背包，甩甩肩膀，“不過，既然你在，我也不能偷懶。今天咱倆練擋拆配合？”
蘇盤點頭：“從簡單的一換二開始，節奏不要急，重點是你突我撤。”
莫辰蹬蹬蹬跑上場地，笑道：“你這訓練強度比比賽還猛，我得看看你今天流了多少汗。”
蘇盤垂眼看了眼自己t恤下擺，已經濕得發沉，沉聲道：“不多，才第一輪。”
莫辰眼睛微微睜大，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要是有人看見你這麼練，可能都不敢跟你做隊友，太卷了。”
“他們不用看見。”蘇盤目光堅定，站到三分弧頂，握球、拍球、準備傳球，“他們隻要知道，我能送他們進禁區。”
莫辰聞言，笑容漸漸沉下來，一本正經地站在他身側，“那我就負責衝進去，絕不讓你的傳球被浪費。”
接下來的四十分鐘，兩人開始密集地進行戰術演練，從高位擋拆到底線繞切，每一個細節都被反複推敲，每一個動作都練到汗流浹背、氣喘籲籲。
訓練結束後，蘇盤脫下訓練服擰了一下，竟滴出清澈的汗水。他站在洗手池前，望著鏡子中那個滿臉汗珠的自己，眼神卻格外明亮。
蘇盤照舊提前到了球館，地板剛剛清潔過，還有洗劑的氣味在空氣中殘留。他的鞋底與地板接觸時發出“吱”的一聲清響，孤獨而專注。他換好訓練服，做了一套標準熱身，隨後便開始了他的持球訓練。
他總是喜歡把第一顆球的投籃命中權交給自己，而不是命運。可就在他站在三分線外蓄力的瞬間，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你的肘部角度偏高了兩度，重心稍後，容易前傾導致出手時間晚。”
蘇盤猛地回頭。球沒出手，他緊緊地握在掌心，目光迅速鎖定說話者。
那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年紀約莫三十歲上下，身形高大，肌肉線條沉穩而不誇張。他沒有穿訓練服，隻是簡單地一件黑t，下麵是灰色運動褲，雙手插在口袋裡，眼神不帶絲毫挑釁，反倒多了點平靜得讓人莫名壓力的沉著。
“你是？”蘇盤眉頭微蹙，本能地戒備。
“這場館是我弟推薦我來的，他說有個家夥天天淩晨來練球，我就順便看看。”男人語氣隨意，卻自帶一種讓人無法輕視的底氣。
蘇盤沒多說，隻是點點頭，算作回應。他不喜歡多廢話，特彆是和陌生人。
可那男人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他脫下外套，走向場邊，從包裡取出一雙看起來磨損得非常厲害的籃球鞋。鞋頭有些開膠，側麵也磨出淺痕，但他卻小心翼翼地穿上，一如老兵穿上戰爭留下的軍靴。
“陪你打一場？”男人望向他，眼中多了一絲打量，卻並不輕視。
蘇盤看著那人，心中湧起一種異樣的預感。他點了點頭，把球拋給對方，“那就來吧，一對一，五球定勝。”
“可以。”對方接住球，右手在指尖轉了兩圈，然後從容地退至三分線。
第一回合，對方先攻。
蘇盤沉下腰，步伐低沉，眼神專注地盯著對方的腰部——那裡是最不容易被假動作欺騙的地方。他做好了一切準備，然而下一秒，對方的動作卻像是水銀瀉地一般流暢而不可預測。
一個簡單的背後交叉運球，卻在節奏上完成了極其精妙的停頓，再突然加速，整個人貼著蘇盤肩膀竄了過去。
“……好快。”蘇盤轉身想追，但那人已躍起，起跳高度驚人，空氣中像是靜止了一秒，然後輕巧地完成了一個右手反手上籃，動作優雅得近乎藝術。
蘇盤咬緊了牙，眼神開始鋒利起來。
“再來。”他聲音不高，但語調裡多了一股不服氣的倔強。
第二回合換他持球。他低頭加速突破，左腳先探一步，對方竟沒有退防，而是以一種極微妙的角度迎上來，幾乎是預判了他的變向。蘇盤的身體硬生生被擋了一下，球差點脫手，勉強調整步伐後強投出手，卻被乾擾得極大，球打在籃筐邊緣彈了出去。
“你的啟動節奏不錯，但你還在猶豫。你腦子想做三種選擇，身體隻能執行一個動作。”男人像教練般點評，語氣平淡，卻精準刺入蘇盤的痛處。
蘇盤的手心出汗了。他不是沒遇到過強敵，但像這種將他每一個習慣性動作都看穿的對手，真不多。
第三球，第四球……不出意外，他連丟兩分。而對方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沉澱過千百次的習慣，平淡無奇卻讓人無法破解。
第五球終於輪到他投。
蘇盤調整呼吸，擺出一個佯攻姿態，隨後右手急速下壓變向，同時後撤一步，借用對方習慣性上前封堵的動作，直接切換至左手持球。他沒有再猶豫，重心前傾的一瞬間起跳，幾乎是強行撕裂了身體慣性，半空中抬手拋投。
球劃出一道標準的拋物線，落進網心，發出一記清脆的“唰”。
蘇盤落地後，嘴角微微一翹，終於有些成就感：“終於破了你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