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點點頭,嘴角露出一個略帶欣賞的笑容:“不錯。你在那一瞬間放下了猶豫,那才是球場的你。”
蘇盤抬眼看著他,心中終於確定,這不是個普通人。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這人不是單靠經驗打球的街頭高手,而是那種真正踏實在係統訓練中打磨過,甚至可能經曆過無數場正規比賽的老兵。
“你叫什麼名字?”蘇盤忍不住問。
“秦昭。”男人伸出手,掌心厚實,“你打得不錯,小子。”
“蘇盤。”他握了回去,眼裡依舊帶著警覺和好勝。
“你還差點什麼。”秦昭轉身坐下,靠著場邊欄杆,“你的身體素質、對抗能力、節奏感、視野,都快到了。但你的心還不夠狠,不夠穩。像你這種習慣做‘最完美助攻’的人,最怕的就是遲疑。”
“你也看得出來?”蘇盤有點詫異。
“當然。你在球場上永遠先看隊友站位,而不是自己得分機會。這是優點,也可能是致命的缺點。”秦昭說著,拿出水瓶灌了一口,補了一句:“像你這種人,隻要咬牙變一次,就能上一個台階。”
蘇盤沉默。
他知道秦昭說的對。他追求完美的傳球、完美的配合、完美的跑位,往往犧牲了自己最直接的殺傷。可真的到關鍵時刻,他總忍不住想——“如果我傳出去,隊友會更好解決這球吧?”
但比賽從不等人。猶豫一瞬,便是致命差距。
“你有興趣?”秦昭忽然問。
“興趣?”
“我最近在組一支隊伍,臨時性質,目標是下個月的室內挑戰賽。時間緊張,但隻要人齊,能打出點樣子。你要試試嗎?”
蘇盤愣了兩秒,隨即點頭:“我參加。”
“你確定?”秦昭轉頭,眼神直視蘇盤,“你真的想加入?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蘇盤抬眼,燈光下,瞳孔深似夜空。他的心中,早已搖晃過千百次,最終被自己的聲音敲定:“我確定。”他咽了口水,嘴角微微上揚,“現在的本領,不夠用。”
秦昭沉默點頭,伸出手,“成交。”兩人用力相擊,聲音在空曠的籃球場裡回蕩,帶著一種無聲的宣誓。
可當手掌分離的瞬間,蘇盤的胸口湧出一股無法抑製的不滿足感。他看向手心,仿佛那裡刻著一個尚未完成的誓言。就算已經能在黎明時分連續投中十幾個三分,就算已經能一對一與狂熱的新銳硬拚多回合,他仍然覺得自己的邊界像鐵牆般堅硬。
“我得再練投籃。”蘇盤低聲自語,聲音輕若蚊吟,卻充滿決絕。他怕聲音太大,驚擾了夜裡的每一根神經。秦昭卻聽見了,側頭看他一眼,點點頭:“投籃沒問題,是你的身體對抗和得分嗅覺還要再快上一截。”
蘇盤咬著嘴唇,心裡卻掀起一片狂瀾:身體對抗……他知道自己的臂展和力量都不及對方中鋒,自己在禁區裡往往隻能角色轉換,無法像那些身體強壯的前鋒那樣硬攔硬拚。得分嗅覺……他把眼睛關在傳球線路裡太久,很少去察覺籃下空隙的瞬息變化。那一刻,他忽然覺得透不過氣來:助攻是他的專長,可他渴望的,不僅僅是讓彆人得分。
“明天早上,我去找體能教練。”蘇盤壓低聲音,好像這條決定需要親筆寫在對方麵前才算數。“要從重量訓練開始,我要讓身體也有釋放的勁頭。”
秦昭微微勾眉:“重量是基礎,還要練你那種短距離爆發力。順帶著,我們多做幾次實戰演練,一對二、一對三,逼迫你自己投籃再投籃。”
蘇盤眼裡閃過一絲興奮:“一對二?”他抿嘴一笑,“來幾個都行。”
秦昭淡淡一笑,語氣充滿挑戰:“準備好挨打吧,小子。”
蘇盤抬頭,腦海裡已經浮現出無數個淩晨的訓練畫麵:杠鈴壓胸、杠鈴彎舉、深蹲、彈力帶衝刺、衝刺後急停拉投;還有球場上,人貼人、一圈又一圈的防守演練。當他想到這些,喉嚨竟微微哽住,平日裡的冷靜此刻化作熾熱的渴望。他深吸一口氣,像吞下一團火焰:“我滿足過彆人的需求,卻從未真正滿足過自己。”
“那就先從自己開始吧。”秦昭轉身向更明亮的主場地燈走去,腳步沉穩有力,仿佛踏出了未來的路。
蘇盤也跟上,手中籃球摩挲著紋理,指尖傳來輕微的刺痛感。他抬起右腳,踩在三分線內側,球像有了生命。他低頭望球,心中忽然清晰:要把每一次投籃都當成一次宣言,一次撕裂舊我的契機。
“來,先投十球,右手後撤三分,落地再跳,姿勢標準,不許偷工減料。”秦昭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既是命令,又像是一道承諾。
蘇盤點頭,身體下沉,雙膝彎曲,視線透過封閉的空間,鎖定籃筐。他蓄力一躍,籃球帶著脆響輕輕飛出。那一瞬,他將所有的不滿、不甘和渴望,都融進了投籃之中。
球在空中劃過一道乾淨的弧線,砰然入網。
他落地,手掌收球,迅速後撤至罰球線,抬手再投。
又是一球。
又是一球。
第七球擦框而出,蘇盤的心猛地一顫。他蹲下身,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喘氣,視線卻一刻也未從籃筐移開。內心的聲音像海浪拍岸:“不夠,繼續,一定要命中。”
秦昭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八號沒進,注意落地平衡。”
蘇盤咬牙,站直身子,手臂伸展到極致,哢嚓一聲,又是一個完美的爆發。他跳投再起,球像被鎖定一般不偏不倚地砸進網心。
他回頭,朝秦昭拋了一個眼神,那眼神裡有某種難以言儘的釋放:不滿足不是折磨,而是將他不斷推向更新、更強的自己。
“再來兩球,完成十球。”他低聲對自己說。
他已經在場內練了一整天,從體能訓練到對抗訓練,再到投籃手感鞏固,連一分鐘都沒懈怠。可一旦停下,他便又感到不安——那種不安,像是在深夜想起了什麼未完成的夢,隱隱在心裡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