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自己練，不夠。”他心裡這樣想著，嘴角緊抿，眼神越來越深。他知道，隻有自己一個人反複打磨技巧，雖然能建立穩定性，卻無法預測真正比賽中瞬息萬變的局勢。隻有對抗，隻有切磋，才能暴露他在實戰中的盲點。
他翻出通訊錄，在幾個名字之間猶豫。
“賀唐？”他想了想，還是放棄。賀唐是個天生的得分手，腦子轉得快，但那人個性太強，不太適合合作練習。
“金喆？”那是個防守狂人，但人太悶，和他練球氣氛壓得發沉。
最終，他的指尖停在一個名字上——楚臨。
“楚臨……”蘇盤輕聲念了一遍，指尖在名字上摩挲片刻，忽然點了撥打。
電話響了三聲後被接通，那邊傳來略顯慵懶卻磁性的嗓音：“喲，稀客，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想找你練球。”蘇盤的語氣簡單直接，沒有寒暄，也沒有客套。
那邊靜了兩秒，像是沒料到蘇盤會說出這樣的話。
“現在？”
“明天。你定地，我過來。”蘇盤靠在石階邊上，抬頭望著漸暗的天色，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又摻著一點說不清的緊張。
“行啊。”楚臨笑了一聲，笑聲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戲謔，“不過你小子怎麼突然想找我練球了？不是一向單練成癮麼？”
蘇盤沒有回答。他低頭看著自己掌心的老繭，指節粗硬，掌紋交錯，像是一個籃球手最真實的寫照。
“想進步。”他簡短地說。
“哈。”那邊笑聲更大了，“得了，那明天來老地方，我帶兩個朋友，一起玩一玩。”
“嗯。”蘇盤應了聲，掛斷電話。
第二天，他早早地到了約定的球館。這是一個半開放式的訓練場地，天花板高聳，陽光透過鏤空的鋼架灑在木地板上，像是無數斑駁的金網，投在地上，仿佛為即將到來的較量罩上一層神秘的氛圍。
楚臨比他晚來了一會兒，穿著一身黑白配色的訓練服，笑意盈盈地走進球館，身後跟著兩個陌生的身影。
“蘇盤，給你介紹一下，這兩個是我以前大學隊的隊友，都是玩控球和快攻的，你彆小看他們。”楚臨拍了拍一個高個男孩的肩膀，“這叫李諾，速度很快；那個是駱言，進攻套路特彆賊。”
“嗯。”蘇盤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三人開始簡單熱身，楚臨一邊拍著球一邊看蘇盤：“你想怎麼練？一對一，還是三對三？”
“先一對一。”蘇盤脫下外套，把球抱在懷裡，“我想知道自己現在的問題在哪兒。”
楚臨衝他豎了個大拇指，然後笑道：“行啊，你攻我守，彆說我不給你麵子。”
蘇盤一言不發地站到三分線外，拍球、啟動，一氣嗬成。
可楚臨的防守如影隨形。他的身體協調性極強，而且判斷極為準確，幾次蘇盤試圖變向突破，都被他精準封死。
“你下盤不夠穩。”楚臨在一次逼停蘇盤後說道，“重心一高，我就知道你要投。”
蘇盤不語，隻是加快節奏，試圖用節奏差換出空間。然而楚臨像是識破了他所有意圖一般，每一個動作都被提前預判。
連輸了三球，蘇盤喘著氣，嘴唇緊抿，汗水沿著額角滑入眼角，刺得他一陣難耐。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進步了。
“彆急。”楚臨忽然放輕了聲音，“你太想證明自己了。”
“我隻是……”蘇盤聲音乾澀，“我不想原地踏步。”
楚臨走到他麵前，拍了拍他肩膀：“你在練球時已經夠努力了，可比賽不是一對零。實戰裡，節奏感、臨場應變、決策判斷，才是勝負關鍵。”
“所以我才來找你們。”蘇盤望著他，目光中多了一層清醒，“我需要在混戰中找到自己的節奏。”
“那就彆拘泥於一對一。”楚臨笑了笑，“來吧，我們三對三，限製傳球次數，每次進攻不能超過三次傳球，強製你在最短時間內做出最直接的判斷。”
蘇盤點頭，胸口的熱血在緩緩燃燒。
對抗開始。
李諾飛快地繞過蘇盤，在他盯防時完成了一個高位擋拆的配合，蘇盤繞掩護後追擊，卻晚了一步，隻看到球被準確地打進。
下一回合，輪到蘇盤持球。他沒有猶豫，快速啟動，側身切入，在楚臨的貼防下完成了一個挑籃，雖然動作倉促，卻出手果斷。
“不錯。”楚臨退開一步，“這才像是實戰球員的判斷。”
蘇盤沒有回應，隻是迅速回防。他知道，這樣的對抗才是自己真正需要的。他要在與人糾纏的縫隙中尋找自己的節奏，在每一個被逼入絕境的瞬間學會選擇，在汗水與碰撞中打磨出真正的自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球都咬得緊，每一回合都像是搏命的戰鬥。他身上的衣服早已濕透，腳步略顯沉重，但眼神卻越來越清明。
他終於明白，所謂的不滿足，不是對現狀的否定，而是對未來的渴求。
蘇盤雙膝微屈，目光凝視著前方那架鐵圈。他身形修長，肩背挺直，眼中卻沒有射手的侵略性，更多的是平靜、冷靜，以及不動聲色中的敏銳。仿佛這一方天地並非為了攻城略地而生，而是為了一種更深層的理解與掌控——助攻。
場邊站著幾個高大的男生，他們衣衫汗濕，眼神灼熱，正是剛剛結束的一場校際邀請賽後的殘餘餘溫。而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彙聚在那正練習傳球的少年身上——蘇盤。無人再質疑他如今在球場上的地位，雖然他不是最能得分的那一個，卻是場上真正的節奏引導者，是將勝負拽在手心的無形推手。
但蘇盤自己知道，這一切並非偶然。他記得太清楚了，最初進入校隊那年，他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替補球員。那時的他沒有爆發力、不擅長三分，連運球都略顯生澀。唯一讓教練注意到的，是他總能準確判斷隊友的走位——哪怕隻是一道視線、一絲腳步的側移，他都能預判出接下來的跑位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