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場比賽已經被安排好了，”蘇盤開口，聲音低而穩，“我上去，是在演戲。”
“可我們還沒輸，不是嗎？”林展反問，“你不是最在意——傳球能不能到達對的地方？”
蘇盤眉心微動，沒有回答。他心中那種瀕臨熄滅的火焰，被林展輕輕地挑了一下，還未完全熄滅。隻是，他依舊無法完全說服自己上場，隻為配合一場早有劇本的表演。
比賽開始前五分鐘，球員介紹環節結束，雙方隊員列隊站好。蘇盤站在第三位，低垂著眼眸。他感受到那裁判走過來時不緊不慢的步伐，鞋底每踏在地板上的聲音，都像是踩在他的神經上。那人站在中央，手中哨子亮晶晶的，眼神中帶著幾分傲慢的閒適。
“打得乾淨點啊各位，彆讓我太為難。”裁判說話時，目光掠過蘇盤，對麵的控衛笑了。
蘇盤嘴角扯了扯，沒有回應。哨響，跳球開始。
他們輸掉了第一次控球權，沒意外。對麵控衛推進速度極快，帶球突破，身影在場上如鬼魅般靈動。他身後兩個鋒衛掩護到位，突然變向，從禁區底線殺出一個身影。
蘇盤早就看透了對方戰術，從第一秒開始他就判斷出對方準備的空切。他沒有退後防守，而是從側麵突入禁區，腳步快得像一道風，球即將被傳出時，他毫不猶豫地跳起，手掌擊球，精準地斷下傳球路線。
觀眾席上爆發出一陣驚呼，裁判的哨子卻也在此時響起。
“24號，犯規。”
蘇盤站在原地，瞳孔微收。球斷得乾淨利落，連身體碰撞都沒有。對方控衛表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勾，仿佛早就預料到這個判罰。
隊友衝上前去理論，卻被教練製止。
“彆爭。”教練低聲說，“沒用。”
蘇盤的拳頭在掌心緩緩收緊，指節泛白。他終於明白，今天無論如何都會輸。不是輸給對手，而是輸給一個不能動搖的哨聲。
但就在那一刻，他忽然產生了一個異樣的念頭。既然比賽注定會輸，那為什麼不換個方式打？不是為了勝利，而是為了證明他們的存在無法被輕易忽視。他可以做更多——不僅是傳球，而是擾亂、打破、重塑。
他重新回到進攻時的位置，眼神比剛才冷靜了許多，甚至有種莫名的鋒銳。他開始用他的傳球來“挑釁”這場被安排好的比賽。他不再追求完美的助攻，而是以最詭異的角度、最不可預測的時機，將球送到場上最出人意料的地點。
林展第一次接到他的傳球時，愣了一下，那是一記背身轉移球，像蛇一樣滑進禁區，在人堆中穿梭，最終落到他的掌心。他下意識出手，球進了。
再下一回合，蘇盤忽然放棄了常規推進路線，從邊線一路橫向推進，一記跨場長傳準確擊地反彈，球從裁判腳邊擦過，彈入內線。
“這球他怎麼敢傳？”場邊的觀眾一時驚愕。
教練站起來，看著場上節奏開始被蘇盤掌控，心中隱隱有些振動。他清楚，這不是常規打法，是一種用傳球在表達不滿的方式。
蘇盤不言不語，他的臉上沒有波動，可每一次傳球的落點、力量、時機，都帶著一股鋒利的鋒芒。他像是把憤怒和不甘都化作了精準的戰術執行，用冷靜包裹憤怒，以秩序反擊混亂。
“他瘋了。”對方控衛咬牙，卻不敢放鬆。他已經感受到蘇盤的壓迫，不是身體上的，而是意識上的。他根本猜不透蘇盤下一步會怎麼傳球，哪怕知道他不會自己出手得分，也無法預判。
場上的氣氛漸漸被帶動，觀眾開始察覺這場比賽的某種不對勁。他們看不懂規則背後的東西，但能看出誰在主導節奏。
蘇盤的心跳很平穩，就像他訓練時數千次練習那樣。他忽然意識到，哪怕比賽被安排，他依舊能讓自己掌控一點東西——哪怕隻是球場的一隅，哪怕隻是一個傳球的時機。他不能阻止對方得分，不能改變哨聲，但他能讓對手每一次得分都艱難無比。
他的世界沒有徹底崩塌，隻是多了一種抗爭的方式。
“你這傳球，是在打他的臉嗎？”林展在一次暫停時坐在他身邊，壓低聲音問。
蘇盤微微一笑，眸光冷靜，“我隻是在打籃球。”
就在他準備再次發動傳球時，球場另一端一個陌生的身影闖入了他的視野。
那人不屬於對手，也不在己方名單上，是一個新來不久的訓練生。身形高挑，肩膀寬闊，皮膚黝黑，動作卻帶著不符合他體型的靈活。籃球鞋的顏色鮮豔得格外紮眼，連同他的眼神，都帶著一種不羈和銳利。
蘇盤的眼睛微微一縮，這個新來的球員，一傳球就露出不同尋常的氣息。
球在場上飛舞，蘇盤試探地將球傳給了他。那人接球的動作乾淨利落，轉身的瞬間完成了一記漂亮的突破上籃。球進網的一刻，場邊響起零星的掌聲。
蘇盤卻沒有立刻表露情緒。他盯著那個男孩，心裡隱隱有了些波瀾——這是他很久沒感受到的東西，一種難以言喻的期待，像是在沙漠中忽然發現一泓清泉。
比賽間隙，他走到那個男孩身邊，聲音壓得很低：“你叫什麼名字？”
“阿辰。”男孩抬頭，眸光堅定，“剛轉學過來，聽說這兒有厲害的球隊，我想試試看。”
蘇盤點了點頭，目光透徹：“你打球很有感覺，但彆光靠爆發力，籃球是腦子的遊戲。”
阿辰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知道。我也看過你的比賽錄像，你傳球的視野讓我佩服。能教教我嗎？”
蘇盤微微皺眉，內心閃過一絲掙紮。他不是個愛社交的人，也不喜歡把自己的技巧輕易傳授給彆人。但他看到阿辰那種渴望和坦誠，仿佛年輕時的自己，也曾有過類似的熱忱。
“你跟我多練幾次球，彆光是野蠻衝刺。要學會看人，學會讀場。”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