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從最近看的那場比賽中學到的。一位老將後衛麵對身材更高、彈跳更強的防守者,並沒有選擇直接起跳對抗,而是利用一個細微的節奏變化和假動作,將防守人的重心騙開,再用極為刁鑽的角度將球拋向籃板的一側。整個動作不快,但卻極其有效。
當時看到那一幕,蘇盤像是被雷擊中。他放慢了視頻播放速度,幾乎一幀一幀地看,琢磨老將是如何利用腳步、身體角度和眼神騙過對手的。
“這動作我得練出來。”他那晚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在心裡默念。
不是為了炫技,也不是為了取悅觀眾,而是他知道,在真正的高強度比賽中,正麵突破上籃的機會少之又少。你麵對的是一個又一個經驗豐富、身體素質強悍的防守者,任何動作的提前量都會被抓住。如果不能製造錯位和假象,就永遠隻能淪為被封蓋的那個。
於是今天,他來了,帶著一整晚的構思與計劃。
他吸了一口氣,將球從左手遞到右手,緩步啟動,第一步略大,像是準備爆發衝刺,但第二步卻猛然收住,左腳內旋,身體微側,做出假投的動作,肩膀抬起,眼神朝籃板方向一瞥。
“現在。”他在心裡低吼。
然後,他順勢一個變步,將球從右手往回拉,腳步迅速移位,借著前一秒假動作製造的空檔,身體往內線一探,左手一拋,球飛出一道弧線,擦板入網。
“砰——”
球進了。
蘇盤自己卻站在原地,沒有笑,也沒有興奮。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步,思索方才的每一個細節。
“太慢,第二步還不夠急。”
他邊說邊走回起點,重新開始。
一遍,兩遍,三遍……每次都能進,但每次他的眉頭都在微蹙,像是對自己的某處極為不滿。那並非吹毛求疵,而是一種近乎強迫的完美追求。
“你這是學誰的?”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齊政。他穿著訓練服,手上還握著毛巾,一副剛練完的樣子。
蘇盤沒有回頭,隻繼續運球,邊走邊回答,“前幾天比賽看到的,想練出來。”
“我記得那招,是‘錯位掠空’。”齊政走近幾步,“你動作八成像,但還差點意思。”
“哪裡?”
“你第二步啟動後,身體重心太靠前了,騙得了一個,但連騙兩個人就會被識破。而且你頭一抬太早,真正的高手會等到防守人完全起跳後才動眼神。”
蘇盤一愣,若有所思地點頭,“你說得對,我太急了。”
“再來一遍,我守你。”齊政把毛巾一甩,站到了籃下。
蘇盤頓時來了勁兒。他知道,跟隊友練習是一回事,麵對真正的壓力測試才是關鍵。
球場變得沉寂,隻有兩人的呼吸聲和鞋底與地板接觸的“咯吱”聲。
蘇盤低頭,緩緩起步,第一步還是熟悉的長跨,第二步忽然減速,身體做出假投,但齊政根本不吃那一套,隻是下沉重心,死死擋在他的側前方。
“來了。”蘇盤一聲低喝,猛然往回拉球,腳步橫向滑移,左腳後撤,右手一拋。
齊政猛撲上前,試圖封蓋,但那球已經從指尖滑過,畫出一道刁鑽的曲線,狠狠砸在籃板的內緣,入筐。
“漂亮。”齊政停下動作,拍拍他的肩,“這才像點樣子。”
蘇盤卻沒笑,而是低聲問道:“你覺得能用在比賽裡嗎?”
“得分不是問題,關鍵是你能不能在身體疲憊時依然完成這套動作。光靠技巧不行,你得習慣身體極限下的發揮。”
“我明白。”蘇盤點頭,“那我們繼續。”
那天晚上,他們連練了三十多遍。蘇盤的手指起了泡,腳腕隱隱發痛,最後一次上籃落地時差點崴腳,整個人撲在地上半天沒起來。
齊政走過去,蹲下看著他,語氣少有地認真:“你知道彆人花幾年時間才摸索出一個成型動作嗎?你隻用了幾天,但代價是要逼自己死練。”
蘇盤喘著粗氣,臉貼著冰涼的木地板,苦笑了一聲,“我怕慢,我一慢下來,就落後了。”
齊政沒說話,隻是伸手把他拉了起來,“行,那你今晚算練得夠狠。”
蘇盤坐在場邊,喝了一口早已溫掉的水,喉嚨像被砂紙刮過。他看著遠處還亮著的籃筐,光線穿過籃網,一圈一圈蕩漾開來,像是一個未完的夢。
“掠影式變步拋投”,他在心裡默念,“不是為了取巧,是為了在沒有出路的時候,能多一個選擇。”
他知道真正的比賽不會給他太多時間準備,也不會留給他任何空位。所以他必須學會在絕境中出手,在縫隙中創造生機。
他站了起來,拖著已經酸痛到極限的雙腿,再次走向球場中央。
“再來一遍。”他對自己說,“我還沒做到最完美。”
天花板上的燈光依舊亮著,光落在他的身上,拉出一道修長的影子。他的眼神不再飄忽,而是定定地望著那個屬於他的籃筐。
蘇盤蹲在地上,手裡正緊著調著小爐的火候。他的攤位不大,隻擺了幾張可折疊的小桌,一盞便攜式的ed燈掛在頭頂晃晃悠悠,光線照在他微汗的額角,映出一片黯金。他穿了一件洗得發白的運動衛衣,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因為日常訓練留下的淺淺肌肉線條。
爐子上的鐵盤裡是他今天準備的炸串,油溫剛好,他右手夾著的竹簽上是提前醃製好的牛肉粒,隨著入油瞬間發出“滋啦”一聲脆響,香氣便立刻彌漫開來。
“再來一份小辣的魷魚,辣椒彆省。”一個熟客喊道,聲音嘹亮。
“好嘞!”蘇盤利落地應了一聲,抽空抬頭看了一眼,嘴角一挑,眼裡閃過一絲熟稔的笑意。他現在的攤位,已經有了一點小名氣。不是生意特彆火爆,而是那股認真做事、不卑不亢的勁兒,讓附近的居民和夜貓子都漸漸認可了這個總是默默蹲著烤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