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緩慢,不是累,也不是不情願,而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正占據著他的胸腔。像細沙從指縫間不斷滑落,又像某種舊夢,在腦海中浮沉。他手裡拎著球,那個陪了他快一年的老朋友,已經磨得泛光。皮質脫落的地方透著粗糙的顆粒感,球體每旋轉一圈都能聽見輕微的“嗒嗒”聲,那是空氣與殘破之間的縫隙在說話。
他在籃球場邊停下了腳步。鐵網圍欄外長著一排低矮的灌木,細密的枝條上結著一些淺紅色的果子,在風中微微搖晃。場內還沒有人,地麵上零散地鋪著幾片落葉。籃筐下,水泥地被反複踩踏留下了一圈圈鞋底印,像沉默的回憶,烙在那片狹小的天地之間。
蘇盤站在那裡,球沒動,肩膀也沒動,隻是眼睛定定地看著遠處的籃板,那塊陳舊的白木板邊緣已經裂開,一道道痕跡像蛛網般散開。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第一次站在這塊場地上,那時他還不夠高,球也不夠聽話,投出去的角度總是歪斜,但他卻不在意。他記得第一次投進三分球的時候,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那種明亮不來自於光,而來自於某種無以言表的滿足與確信。
可今天,他卻有點心疼。
不是球,是自己。
那種情緒來得極慢,也極輕,就像腳下這微風拂過的草叢,若不細聽,根本感覺不到。可它就是那樣滲了進來,先是爬上腳踝,繞著小腿,最後落在胸口,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隱隱作痛的刺點。
他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球,那隻籃球外皮乾裂得更厲害了,黑色的縫線邊緣處有細小的毛邊,一絲絲像撕碎的舊紙。他曾經舍不得換掉它,因為這隻球是他在大一時自己攢錢買下的,那時候他沒有固定收入,每次吃飯都要精打細算。為了買這個球,他在社團裡兼了一個月的晚訓助教,每天站在訓練場邊給人遞水、記分,直到腳底都站出水泡。可那時他不覺得累,甚至覺得充實。
他用大拇指在球的表麵緩緩摩挲,感受到那粗糙的皮紋下有一層細不可察的脈動,像是這球還有自己的呼吸。
他吸了口氣,右手一翻,球便順勢在指尖轉動起來,晃晃悠悠地劃出一道不甚完美的弧線。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那旋轉的球,眼神專注而空洞,好像透過這個球在看某段遠得不可觸及的過往。風起了,草叢裡傳來些微的沙沙聲,像是誰在低聲說話。
“盤子,怎麼還沒進去?”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回頭,是老隊友江默,肩上搭著毛巾,嘴角還掛著沒咽下的礦泉水瓶。蘇盤點了點頭,抬腳走了進去。
球場中央的標線已經有些模糊,白漆斑駁得像褪色的記憶。蘇盤站在三分線外,舉球,沉肩,蓄力,一氣嗬成。球飛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極其標準的弧線,然後……砸在了籃筐前沿,彈了出去。
“靠,又是前沿,盤子你最近是不是沒睡好?”江默笑著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背,“眼神不準。”
蘇盤沒說話,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他其實不是沒睡好,而是心裡總有種被什麼東西牽絆著的感覺。那種情緒不像失戀,不像失敗,也不像傷病。它更像一種無法言說的倦意,像走到了一條岔路口,卻忽然不知道該往哪走了。
籃球又被撿回來,江默從他手裡拿過球,笑著說:“今天你彆太拚,我來主控。”
“好。”蘇盤依舊隻是淡淡地回應。
比賽開始了,五對五,熱血沸騰的喊聲瞬間點燃了整塊場地。每一次防守,每一次轉身,每一次搶斷,球鞋摩擦地麵的“吱吱”聲像鋒利的錐子,紮進空氣,也紮進他的耳膜。他機械地跑動,出手,掩護,換防,像是已經練習了千萬次的程序,在身體裡自動執行。
可他知道,今天他的靈魂沒有跟上。他的眼神遊離,手感不佳,甚至在一次突破時錯過了最好的傳球時機。對麵反擊,比分被反超,江默喊了他一聲:“盤子!注意點!”
蘇盤愣了一下,沒回話,隻是點點頭。
他喘著氣,站在籃下,雙手扶膝,汗水從額頭滑下來,流進眼睛。他沒擦,任由它灼燒似的刺著眼角。耳邊是隊友的呼喊,對手的腳步聲,球在手中的每一次彈跳都像錘擊心跳。可他心底那種微妙的疼,卻越來越清晰。
他想起前幾天收到的那封郵件,那是某所國外高校的邀請函,籃球特招,以他現在的數據,已經足夠讓對方提供優渥的條件。他也想起,昨晚母親給他打來的電話,說起家裡今年的負擔比以前更重了,說起父親的腰傷,說起弟弟中考成績不理想,嗓音裡藏不住的疲憊。他也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我會靠籃球,扛起這個家。”
可現在,他卻連自己是不是還熱愛籃球都說不清了。
愛嗎?
當然愛。那年他在寒風裡光著手練投,那年他帶著傷腳還咬牙上場,那年他一個人守著球場,等到星星都亮了。他當然愛。
可他也累了。他怕每一次投籃背後都要思考現實的重量,怕每一次奔跑都不再是出於激情,而是責任。他怕有一天,他再也無法感受到初上球場時那種純粹的悸動。
比賽還在繼續,比分焦灼。蘇盤站在邊線,準備發球。他看向隊友,看向籃筐,看向這一切熟悉的場景。他想起那句話:“每一個熱愛都應該自由。”
可他的熱愛,現在卻裹著繩索,拉扯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他有些心疼——不是彆人,不是失敗,不是隊友,而是那個曾經滿眼星光、在夕陽下反複練習急停跳投的少年。他心疼那個在球場上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的自己。他心疼那個每一次投籃都仿佛是在與命運對抗的自己。
風又起了,籃球場邊的落葉被吹得飛起來,旋轉著落在場地邊緣。蘇盤沒有動,眼神停在那些旋轉的落葉上,像是看見了某種象征,也許是凋零,也許是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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