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我們可就都慌了,任誰在大巴車迎麵衝向自己的時候都會慌張的,本能地自保意識嘛。慌亂之中也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句:“快閃啊!”
有一句老話叫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們現在就是如此。閃?誰都知道應該要閃,問題是往哪裡閃呢?
我們本來就是站在公路邊上的,再往外就是那條深溝了,應該是護路用的防護溝,估計平時主要是防水排水或臨時清掃和堆放山體落石與雜物用的。溝底距離我們立足之處的地麵有十幾米的落差呢,好幾層樓高呢。難道要我們都閃到溝裡去嗎?那和讓我們直接跳樓也差不多了。
往路當中閃嗎?大巴車車寬接近兩米五,它現在正貼著靠近我們這一側的路麵行駛呢,我們誰敢在這個時候向路當中閃呢,那不等於主動撞車自殺嘛!
調頭向後閃?往回跑?可問題是有幾個人能在公路上跑得過三十邁的車輛呢?即便是跑得過,可現在也已經來不及了,大巴車離我們已經不到五六米遠了,誰又能有這麼快朝後啟動的速度呢?
往前閃?那也太需要勇氣了,迎難而上絕不是這個意思,應該用找死來形容還差不多。
無路可去,無路可逃,我想這就是我們現在的處境。人總會走到這一步的,當每個人的生命終結的那一刻就會有這種感覺,無能為力的感覺。
說到底我們此時隻有兩個方向可以去,一個是向上,上天;一個是向下,入地。可這兩個方向好像沒有哪個活人想去,而且一個人死後到底會向哪個方向運動好像也不由我們自己的主觀意願決定,據說它得看行動,看我們每個人生前的具體表現。
我一直認為這種說法很荒謬,因為它忽視了人的主觀能動性,也就是人類求生的本能反應。
現在在我左側身邊有兩個人,一男,一女,一個是小皮,一個是未來。他們都比我年輕,都比我更有活下去的理由,也都比我更有求生的意願。所以在危急關頭他們做出了完全不同的選擇,求生的選擇。一個向上高高地躍起,一個向下就地臥倒了。不得不說他們倆的選擇和反應都超出了我的想象,以至於我根本就沒能來得及模仿他們,也模仿不了。
向上躍起的是小皮,從他這奮力地一躍不難看出他的彈跳力是驚人的。匆忙一瞥之間我粗略估算他雙腳離地的高度已經超過一米四甚至是一米五了,反正絕對是比我要強得多。更為難得的是他這一躍是原地垂直起跳,沒有助跑,沒有熱身,完全是倉促之間一氣嗬成做出來的。這要是在平時我絕對得為他喊一聲好,真心地喝一聲彩,可現在的問題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難道他認為被大巴車前擋風玻璃撞中比被大巴車車頭鐵皮撞中要輕嗎?死去之後的遺容要更美觀一些嗎?在空中死去比在地上死去更優雅嗎?
就地臥倒的是未來,她的這一下絕對可以用乾淨利索來形容。毫不遲疑,絕無拖泥帶水或扭扭捏捏,直接就原地趴下了。頭向胸前微傾,臉朝向了公路的外側,雙手上舉抱緊了頭部,雙腿自然蜷縮並攏,很有些影視劇中躲避敵人炮火炸彈襲擊的風采。事隔多年以後,每每當我回想起她的這副模樣我都會反複讚歎與欽佩。她的確是女中豪傑,深諳求生保命的真諦:被車撞死的人,絕大多數都不是被車輪壓死的!不過此時這一刹那我沒有反應過來,反而覺得她有些古怪,一個女孩子怎麼這麼不怕臟不怕醜呢,她這麼快的臥倒下去絕對會傷到自己的,她就不怕自己的臉被地麵的雜物擦傷嗎?她就不怕我們這些旁觀者嘲笑她嗎?她就不怕被巨大沉重的車輪連續碾壓兩次會導致支離破碎嗎?奇怪,為什麼她就不願意像我一樣束手待斃呢?
我這可真不是自吹,我的確是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動,什麼也都沒有再想,也來不及想了。因為我已經被嚇呆了,所以我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傻傻地看著大巴車朝我衝過來,不算是特彆快地朝我衝了過來。直到大巴車車體側麵的鐵皮剮蹭到我的衣服發出了“哧哧”地聲響時我才意識到我好像沒死,沒被這迎麵而來的大巴車撞死,它與我擦身而過了。哦不對,準確的說應該是擦衣而過了,我的衣服又一次被蹭臟了,被大巴車車體側麵蹭臟了。不光有土有泥,還有臟水呢。在這一瞬間我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死裡逃生,什麼叫做忘乎所以,什麼叫做魂飛天外。
我認為開車的這個司機很過分,他和我們開的這個玩笑實在是太大了,也太危險了。這考驗的已經不是我們這些人的膽量了,這簡直是在考驗他自己的膽量。誰敢這麼開車呢?還穿戴的這麼不齊整,連鞋子都隻穿了一隻就在雨地裡瘋狂地奔跑著,還邊跑邊大呼小叫的。這絕對是兒戲嘛,不負責任的兒戲,視他人生命如同草芥的兒戲。
“郭師傅?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啊?”我身後的廣場大聲地問出了我心中的疑問。是啊,為什麼給我們開車的大巴車司機郭師傅會這麼狼狽焦急地出現在我們的麵前呢?他不是應該在剛剛駛過我們身邊的那輛大巴車上嘛,他怎麼會不管不顧地在公路上狂奔不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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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年近六旬,馬上就要失去開大客車資格的郭師傅根本就沒有搭理廣場和我們。他隻是一邊沿著公路繼續向我們這邊奔跑著,一邊大聲地吼道:“站住!給我站住!”
他在追什麼呢?這是我一時沒有想明白的問題。在追他的車嗎?如果剛才那輛車是他的,那他又怎麼會在車後邊追車呢?如果那輛車不是他的,那他又為什麼要追呢?這裡麵好像隱藏著什麼我從未弄明白過的邏輯問題。
“咣當”一聲巨響從我的身後傳來,它不僅打斷了我的思路,也像一道命令般讓狂奔中的郭師傅徹底地冷靜了下來。他呆呆地站立在了公路當中,傻乎乎地望向了我的身後。
我順著他的目光扭回身看去,晚了,似乎我回身晚了。隻看見大巴車的車尾斜斜地越過了身後公路拐彎處的幾塊石頭墩子,隨即車尾一沉,就徹底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之外,過了不久傳來的是一聲更加巨大的響動:“咣當”!
明白了,我可以猜測出第一聲“咣當”應該是大巴車撞上石頭墩子時發出的巨響,而第二聲“咣當”肯定是大巴車翻出公路後摔到護坡溝溝底時發出的動靜。
奇怪的是忽然之間我覺得眼前好像少了什麼東西,少了一些我熟悉而又一時想不起來的東西。眼前的這條盤山公路熟悉而又陌生,空曠而又嘈雜。
這時站在我側後方一塊石頭墩子上的小畢突然大聲地叫了起來:“哎呦,張大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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