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凝滯的空氣中,敖烈忽然“啪啪啪……”地拍起手來。
那掌聲不急不緩,清脆而突兀,像冰珠砸在玉盤上,瞬間打破了庭院的死寂,也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好!好!好!”敖烈連說三個“好”字,笑聲朗朗,仿佛方才那場劍拔弩張的對峙隻是一場精彩絕倫的戲劇,而他,正是那個最懂行的看客。
他緩步從高台走下去,先是走到敖平麵前,目光如炬,在他那張寫滿“忠誠”與“委屈”的臉上停留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讚賞:“敖平,你比你哥哥,更像一個真正的統帥,敖廣的勇,是能衝鋒陷陣,卻易中埋伏,而你的智,是謀國之智,懂得何時進,何時退,更懂得如何將一場必輸之局,扭轉為一個必勝之機,龍族有你,是龍皇之幸,亦是我之幸!”
這番話,字字句句都像金子砸在地上,擲地有聲,這間接說明他是傾向於敖平,傾向於清剿異族。
話音未落,敖烈猛地一轉身,那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瞬間鎖定了臉色早已變得鐵青的敖廣。
他向前一步,強大的威壓如山嶽般罩向敖廣,聲音也冷了下來,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質問:
“敖廣!”
“聽清楚了嗎?看看你的弟弟!他正在用行動,為你那不堪的‘衝動’擦屁股,用他毫無保留的忠誠,來洗刷你給整個敖家蒙上的汙垢!他,才是龍皇座下最鋒利的劍,最堅固的盾!而你,又算什麼?”
敖烈每說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直到與敖廣近在咫尺,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粗重的呼吸。
“現在,我再問你最後一遍——”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響徹整個庭院:“你可還想阻止你弟弟,拿下那名女子?”
聽到敖烈那如冰錐般刺骨的質問,敖廣緊握的雙拳指節發白,胸中的怒火幾乎要將他燒成灰燼。
他可以忍受戰場的刀劍,卻無法忍受這種來自自己人的、誅心般的羞辱。
然而,麵對眼前這位手握重權、心思深沉的都統,他所有的憤怒與不甘都隻能化作一聲無聲的咆哮,在心底翻騰。
最終,敖廣猛地低下頭,那高傲的頭顱,此刻卻沉重得仿佛要折斷脖頸。
他一字一頓,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聲音沙啞而壓抑:“屬下不敢!”
這四個字,是他作為臣子的屈服,也是他作為兄長的退讓。
他不敢,因為一旦他敢,便是不識大體,是兄弟鬩牆,更是公然違抗上官。
看到敖廣低頭,敖烈眼中的冷意才稍稍融化。
他要的,就是這種結果。
一個懂得在關鍵時刻放下麵子的猛將,才是一個真正可用的棋子。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他也不再咄咄逼人。
他微微頷首,正欲轉身與一旁的老狐狸龍戰天說上兩句,緩和一下氣氛,卻忽然,他腰間那枚從不離身的玄鐵令牌猛地一閃,發出一陣急促而微弱的嗡鳴。
那不是尋常的傳訊,而是最高級彆的軍情急報!
敖烈臉上的玩味與讚許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到極致的肅殺。
他甚至沒有半分猶豫,眼神一凜,大手一揮,沉聲喝道:“龍息衛,隨我走!”
話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流光,帶著他那支如影隨形的精銳龍息衛,風馳電掣般地衝出了龍戰天的府邸。
眾人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措手不及,隻能嘩啦啦地跟在其身後,一時間,偌大的庭院前人影晃動,塵土飛揚,隻剩下龍戰天、敖廣和敖平三人站在原地,麵麵相覷。
三人連忙躬身行禮,恭送敖烈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儘頭。
直到那股強大的威壓徹底遠去,敖平臉上的“忠誠”與“委屈”便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他緩緩直起身,方才那謙卑的姿態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敖廣如出一轍的桀驁不馴,隻是他的桀驁中,更多了幾分陰冷與算計。
敖廣死死地盯著他,胸口劇烈起伏,那股被強行壓下的怒火再次噴湧而出。
他嘴唇翕動,似乎想怒斥,想質問,想一拳打爛這張偽善的臉。
可話到嘴邊,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敖平的一切行為,在敖烈看來都是“顧全大局”,都是“忠心耿耿”。
他此刻的任何發作,都隻會坐實敖烈口中“匹夫之勇”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