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交鋒之後,
齊國的“尊皇討奸”之戰,很順利便結束了。
因為吳國不出所料的戰敗,也不出所料的迅速投降。
那派去作為說客的齊國使臣帶著誠懇的麵容,對那位生性憊懶且愚鈍的吳王說:
“齊國和吳國之間,相隔廣大的海域,並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
“如今過來攻打吳國,無非是奉行臣子的使命,來維護諸夏天子的威嚴。”
吳王沒有懷疑他的話。
因為對比起吳國,
齊國對中原的態度的確更加親切熱愛,每年往來的船隻,都恨不得在海上連成一條線來。
有幸落腳於呂宋島上的吳國並不清楚齊國對於中原的依賴程度,隻當東瀛那邊是真心仰慕作為諸夏主乾的漢朝。
於是吳王也充滿悔意的說,“早知道會出這樣的事,寡人早就派人去長安,向天子負荊請罪了!”
“現在寡人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願意派出使者去往中原……齊國可以退兵了吧?”
“齊國當然會退兵!”齊使頓了頓,然後又對吳王說,“隻是勞師遠征,耗費巨大。”
“我國將士如今正搖曳於呂宋四周,想要就食於吳國……”
“這萬萬不行!”
吳王再愚蠢,卻也明白自己這個島國被他國將士登陸的下場。
吳國內部訓練最勤快的水師都打不過齊人,
更何況因為嫌棄天氣濕熱,不願意操練的士卒?
就食於吳?
彆真把吳國給吃到肚子裡,融合成齊國的一部分了!
“寡人願意奉上財物,請貴師返程歇息。”
不用使者再說什麼,吳王直接發揮自己的智慧,如此回複他。
對擁有一個金礦的吳國來說,隻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
齊使很滿意他的態度,於是在一番商議後,齊吳之間簽訂了和平友好的條約——
在條約之中,
齊國以諸夏分支中兄長的身份,訓斥了吳國這個年幼不懂事的弟弟。
吳國為此感動的痛哭流涕,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反思了自己對中原漢朝這個宗主國父親的不尊重,然後自願送出財寶,以證明自己悔改的決心。
齊國隨後,便滿意的回去了。
而征夷大將軍呂鵬的聲望,也憑借這場勝利,得到了進一步的增長。
國中開始出現一些請求他稱王的聲音。
呂鵬等待了一段時日,在聲音逐漸大起來後,便打算“順應民心”,接受齊王的禪讓。
但東瀛的水伯說,“不行,要三辭三讓才符合流程!”
呂鵬有些驚訝,“這也有流程?”
“是啊!”水伯信誓旦旦的說道,“禪讓就是這樣的!”
於是呂鵬接受了“天意”,在推拒三次以後,成功坐上了王位。
田齊那位年輕的,做了很多年傀儡的君主在私底下很擔心的詢問他,“我在以後還可以享受富貴嗎?”
老田家在取代薑齊時所做的事情,其實是有些不地道的。
自周武王建邦立業以來,便創下了“二王三恪”之製。
新王朝的建立者,麵對舊王朝遺留下的王族,應該采用溫和有禮的態度,將其作為自己的客人,而非臣屬對待,以示自己“興滅國,繼絕世”之意。
所以武王將虞舜後裔封在了陳,夏朝後裔封在了杞,商代後裔封在了宋國,讓他們能夠延續祖先的祭祀,不斷絕那些曾經為諸夏做出過偉大貢獻的先賢供奉。
即便三家分晉,立為諸侯之初,也為晉公保留了部分的土地,讓他們繼續樹立自己的宗廟。
隻是,
那些土地免不了位於韓趙魏三家之間,儼然一副受到管製的樣子罷了。
直到過去二十年,才在晉靜公時,將那些土地全部瓜分。
但田氏在代齊之後,卻直接將齊康公流放到了海島之上,令其“食一城,以奉先祀”。
之後,
這微薄的食邑也被收回,齊康公於是被活活餓死。
禪讓的齊王知道這些曆史,所以擔心呂鵬也會這樣對待自己。
好在呂鵬說,“我聽說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親;施仁政於天下者,不絕人之祀。”
“今日我複立薑齊的宗廟,應當吸取過去的經驗,彌補祖先失國的錯誤。”
“所以,我會讓你享受賓恪的待遇,不會施以過多的苛待。”
前齊王聽到他這樣說,心裡大大鬆了口氣。
他走下了禪讓台,隻留下呂鵬高高的站在上麵。
寫有“田”字的大旗被取下,寫有“薑”字的大旗被掛起來。
暗中窺探了這一切的鬼神回到陰間,把這件事情告訴齊國的先君們。
齊王建直接慶幸起來,“還好我們沒有像秦國的死鬼一樣,渡過大海去接受子孫的祭祀。”
“不然的話,今天宗廟傾倒下來,明天就要灰飛煙滅了!”
田齊即便保留了宗廟祭祀,可那麼一點香火,憑什麼供養這麼多祖先呢?
齊王建覺得,到時候肯定會有齊君吃不到冷豬肉,從而淪落下去的。
而自己跟東瀛那邊的血脈,差距比較遙遠,還是公認的“亡國之君”……
所以,
齊王建下意識的,不怒反喜。
齊威王給了這個不爭氣的子孫一巴掌,“保護不了自己的宗廟,這明明是子孫的問題!”
“嬴秦在域外發展得多好?”
“你竟然好意思跟他們相提並論嗎?”
齊王建被打的很委屈,垮著張老臉縮到了父母的身後。
齊襄王安撫的拍了拍老兒子的肩膀,然後感慨著說:
“當年薑齊的康公被餓死在海島上,我的兒子建被餓死在荒山裡,如今田齊最後的君主,也在海島上迎來落幕……這何嘗不是一種曆史的循回往複呢?”
唯一值得慶幸的,
便是呂鵬沒有下斬草除根這樣的狠手,用寬容解除了薑田之間的仇恨。
“隻是不知道漢朝對此,會有何感想了。”
……
“齊國發生內禪,使曾經的征夷大將軍做了新齊王?”
“他們派使者過來,請求天子的冊封?”
長安城中,
正在慶祝自己孫兒周歲的太子劉據聽說了這件事,不免驚訝了一陣,逗弄懷中小兒的手也停了下來。
正好長出小牙齒的皇曾孫劉詢趁機抓住祖父的手指,將它放到嘴裡當磨牙棒。
隻是在辛苦進攻了許久後,也沒能給祖父造成一絲一毫的傷害。
“你除了給我塗一手的口水,還能乾嘛?”
劉據笑著把手指從孫兒的嘴裡抽出來,然後把沾上去的口水,全都返還到了劉詢的臉上。
小孩於是不高興的撇起嘴,開始哭鬨。
他的父母趕緊上前,把這個“隻準自己作惡”的小子抱回去。
劉據沒了負擔,便跟東宮臣屬去往旁邊的房間裡,討論有關齊國的事情。
“陛下對此怎麼看呢?”
“陛下並沒有生氣的痕跡,直接同意了齊國的請求。”
劉據聽了,便點點頭說,“陛下這兩年的脾氣,比以前穩定多了。”
“可能是被人罵清醒了些吧。”
有臣屬仗著是私下議事,頗為不客氣的說道。
劉據並沒有嗬斥他的不敬。
因為他心裡也有類似的想法。
他隻是說,“難怪有賢人說‘偏聽則暗’……如果身邊沒有敢於勸諫的人,即便曾經英明的君主,也難免犯下錯誤。”
好在,
帶領大漢走上新階段,開創新輝煌的皇帝,到底沒有在偏聽偏信的路上,一去不回頭。
從征和元年開始,
年老的皇帝在緩和了跟儲君的關係後,又開始了頻繁的巡遊。
他在眺望自己治下山水的途中,見到了許多人,也聽到了許多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