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梆子聲,三更的梆子驚起簷下凍僵的麻雀。宋青荷將臉埋進他厚實的衣襟,聽著他劇烈的心跳逐漸平穩,手卻攥緊他腰間的玉佩——那是他們定情時,他親手係上的。
寒風呼嘯著掠過酒坊飛簷,卻吹不散兩人相擁時漸漸升騰的暖意。
炭盆裡的紅炭突然爆開火星,宋青荷握著銀匙的手猛地一抖,新沏的薑茶在細瓷碗裡蕩出漣漪。
向平斜倚在雕花榻上,故意將沾著官印朱砂的袖口露出來,看著她發間晃動的珍珠流蘇漸漸僵住。
“青,你知道我今天看見誰了?”他拖長尾音,指尖慢條斯理地摩挲著茶盞邊緣,熱氣在兩人之間氤氳成霧。
“誰?!”宋青荷抬頭時,發間玉簪撞出清脆聲響。
窗外北風卷著雪粒撲在窗欞上,卻掩不住她驟然急促的呼吸。
向平忽然湊近,帶著寒意的手指撫過她緊繃的下頜:“你的大表哥何能——現在改叫何通了。”話音未落,宋青荷手中的茶盞已重重磕在檀木幾上,褐色茶湯順著冰裂紋蜿蜒而下。
“你真是寒冬臘月說夢話!”她猛地站起身,狐裘滑落肩頭也渾然不覺,“刑場那日我親眼見他......”
“親眼所見就一定是真的?〞向平扯下她腕間的絨繩,將她重新拽回懷中。
掌心傳來的溫度熨燙著她冰涼的指尖,“青,那是替死鬼。府尹大人親筆簽了文書,官印就蓋在戶版丁籍上。”
宋青荷的瞳孔劇烈收縮,看著他袖口露出的半枚朱砂印,忽然想起父親近日緊鎖的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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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現在想做什麼?”喉間泛起鐵鏽味,她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
向平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受著劇烈的心跳:“麒麟大酒樓的監事之位——原模原樣地拿回去。”
他的聲音裹著苦笑,“你阿爹能不同意嗎?府尹大人的轎子就停在酒樓門口,說這是為朝廷留可用之人。”
窗外的雪越下越急,將醉夢坊的燈籠染成血色。
宋青荷望著郎君眼底的疲憊,忽然想起他們定親那日,何能握著酒杯笑說“親上加親”的模樣。
如今那個本該埋在亂葬崗的人,卻要踏著替身的血重新歸來。
兩人把這事說開後,屋內陷入死寂。
宋青荷癱坐在繡墩上,繡著金線牡丹的裙裾在地上鋪開,像一攤凝固的血。
她怔怔望著炭盆中明明滅滅的火星,耳邊還回蕩著向平那句“官印就蓋在戶版丁籍上”,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掌心的舊疤——那是幼時被何能推搡,撞在酒缸碎片上留下的。
她忽然覺得,此刻胸腔裡翻湧的寒意,比臘月的風雪更刺骨。
向平背手立在窗前,看著雪片撲簌簌砸在雕花窗欞上,又迅速化為水痕。
他握緊腰間玉佩,那溫潤的觸感卻安撫不了狂跳的心臟。
他太清楚何能的手段,當年漕運舞弊案就是此人設局陷害同僚。
如今帶著府尹的授意卷土重來,醉夢坊怕是要被拖入泥潭。可更讓他揪心的,是懷中娘子顫抖的身軀,和她眼底即將決堤的驚惶。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唯有北風在屋簷下嗚咽,將滿室的不安與恐懼,吹成細密的雪,落進彼此心底。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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