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出亂石坡後。
夕陽將石棱照得如獠牙畢露,頭車的木輪“哢”地卡在石縫裡,車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趕車的王二抹了把汗,衝同伴劉五使個眼色:“這坡邪乎得很,前幾年有商隊在這兒連人帶貨沒了影,聽說再往前就是黑風寨的地界……”
話音未落,一陣山風卷著枯葉掠過石堆,隱約傳來幾聲狼嚎。王二臉色發白,攥著鞭杆的手直抖:“我表哥就是被黑風寨綁了去,贖金沒湊夠,屍首扔在坡下喂了野狗。”兩人對視一眼,眼裡的恐懼像野草瘋長。
入夜後,月色被烏雲遮得隻剩一縷,亂石坡靜得能聽見蟲鳴。向平在中間帳中核對貨單,小山子剛巡視到前隊,就見頭車旁空無一人——王二和劉五的棉襖扔在石上,旁邊還散落著半袋乾糧,顯然是棄車跑了。
“這倆慫貨!”小山子踹了腳車輪,突然察覺不對勁:石縫裡有新鮮的馬蹄印,並非車隊所有,且印子通向坡後密林。他正想喊人,密林裡突然飛出塊石子,“啪”地打在車轅上。
“黑風寨的雜碎,敢在爺爺眼皮子底下勾引人?”鬼澗愁不知何時已立在隊尾,鐵鏈在掌心轉得“嘩嘩”響。話音剛落,林子裡竄出七個黑影,為首的臉上有道刀疤,舉著鬼頭刀就砍:“識相的把貨留下,饒你們全屍!”
小山子早解下軟鞭,見刀疤臉劈向貨箱,手腕一翻,鞭梢纏住對方刀柄猛地後扯。
刀疤臉重心不穩,小山子順勢抬腳,正踹在他膝彎,這人“噗通”跪地的瞬間,鬼澗愁的鐵鏈已“呼”地掃來,將其餘六個匪兵逼得連連後退。
“就這點能耐,也敢叫黑風寨?”小山子踩著刀疤臉的背,往他脖頸上壓了塊尖石,“說,是不是你們勾著車夫跑的?”刀疤臉疼得齜牙,剛想嘴硬,就見向平從中間隊走來,手裡拎著個布包——竟是王二和劉五沒帶走的工錢袋。
“他們跑了,賬得算在你們頭上。”向平將布包扔給小山子,“把這幾個捆了,等天亮交給麟州官差。”鬼澗愁聞言,鐵鏈“哢哢”繞上匪兵手腕,那聲響在亂石坡的夜裡蕩開,驚得林鳥撲棱棱飛了一片。
小山子看著空蕩的車夫位,突然笑了:“也好,這坡我來趕,省得聽他倆哭喪。”說罷抄起鞭子,“啪”地抽在車轅上,陷在石縫裡的車輪竟被震得鬆動了半分。
月光恰好從雲縫漏下,照亮貨箱上“汴京商隊”四個字,在黑風寨的陰影裡閃著微光。
霧濃蒸騰蒙人眼,剛把黑風寨那夥殘匪甩在身後,前方便飄來馬蹄碾碎枯枝的脆響,細碎,卻像冰碴子往人骨頭縫裡鑽。
小山子勒住馬韁繩,細看之下,三十多個黑影從山坳裡湧出來,蒙麵的黑布遮不住眼裡的凶光,為首那匹黑馬的鬃毛上,竟插著塊鎏金令牌,“麟州虎”三個篆字在霧裡泛著冷光。
“剛送走豺狼,又來猛虎?”小山子嗤笑一聲,解下腰間酒葫蘆猛灌半口,烈酒燒得喉嚨發燙,順著下巴淌進衣襟,洇出深色的痕。
他忽然手腕一揚,空葫蘆“呼”地旋上半空,在霧中劃出道弧線。
騎手們的視線不由自主跟著葫蘆抬眼的刹那,小山子腰間軟鞭已如驚蟄的蛇,“唰”地破開濃霧,精準纏住最前那匹馬的前蹄。
那馬吃痛驚嘶,猛地人立而起,騎手猝不及防摔落馬背,在碎石地上滾出老遠。
還沒等第二人反應,小山子已踩著驚馬的馬鞍騰空躍起,軟鞭在空中劃出個漂亮的弧,“啪”地卷住對方手腕,借著下落的力道猛一拽——那騎手像被無形的手拎起,硬生生從馬背上橫飛出去,撞在後麵的人堆裡。
“抄家夥!”中間車隊的護衛早拔刀出鞘,刀刃在霧裡閃著寒芒。隊尾的鬼澗愁突然吹了聲尖銳的呼哨,數道灰影“撲棱棱”從貨箱縫隙裡竄出,竟是信鴿!它們衝破霧層直上雲霄,翅膀拍打的聲音在寂靜裡格外清晰。
蒙麵騎手們臉色驟變——這是報官的信號!再看小山子站在馬背上,軟鞭末梢還滴著霧水,眼神冷得像麟州的寒冬。
為首的“麟州虎”咬了咬牙,狠狠一揮手:“撤!”三十多人調轉馬頭,馬蹄聲很快被濃霧吞沒,隻留下幾句含混的咒罵,像被風撕碎的紙片。
小山子甩了甩軟鞭上的水珠,彎腰撿起地上的酒葫蘆,對著霧散的方向啐了一口:“什麼虎狼,不過是群怕官差的耗子。”遠處,麟州城的輪廓已在霧中隱隱浮現。
麟州城的飛簷已刺破晨霧,青石板路的轍痕越來越密,再有半裡就能踩著城門口的石獅子歇腳——小山子的靴底碾過路邊的草葉,喉結忍不住上下滾動,滿腦子都是驛站裡冒著熱氣的醬肘子,還有能陷進半張臉的軟被褥。
“再有三百步……”他咂摸著舌尖的饞意,馬蹄聲卻突然在耳邊變了調。那不是踏在硬路上的篤篤聲,而是帶著點懸空的虛浮。
“慢!停!”小山子猛地勒住馬韁,聲線裡的興奮瞬間凝成冰碴,“我前頭探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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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踏步搶在車隊前,剛邁出三步,腳下的地麵突然像被抽走了筋骨——“轟隆”一聲,半尺厚的偽裝木板翻折,黑黢黢的陷阱裡,密密麻麻的竹尖刺閃著幽光,像倒豎的獠牙。
“不好!”身後傳來驚呼聲。最後那輛裝著賬冊的馬車,正順著慣性往前衝,車輪已碾到陷阱邊緣的碎石。
千鈞一發之際,小山子的軟鞭“唰”地從腰間竄出,活似出水的蛟龍,精準卷住馬車左前輪的輻條。他腳尖在陷阱邊緣的土坡上狠狠一蹬,腰腹驟然發力,軟鞭瞬間繃成直線,青筋在手臂上突突跳動。
“哢嚓——”
不是車轅斷裂的悶響,是竹刺被車輪碾斷的脆響!馬車前輪猛地頓住,右輪卻已懸空,整個車廂斜斜翹起,像被無形的手拽住的懸崖邊的人。
小山子借這一頓的力道,手腕翻轉,軟鞭帶著他如猿猴般騰起,在空中劃過道弧線,靴底擦著陷阱邊緣的塵土落地。
他回身時,正見那馬車的右輪“哐當”砸在陷阱邊的一塊臥牛石上,石棱深深卡進輪轂,才算徹底穩住。
向平從後麵奔來,探頭往陷阱裡一瞧,冷汗“唰”地浸透後背——那些削尖的竹刺足有半尺長,頂端還泛著黑,顯然淬了毒。
“這群狗娘養的……”小山子啐了口帶血的唾沫,剛才拽鞭子時太急,虎口被勒出了血。他抬頭望了眼近在咫尺的麟州城門,城門下隱約有幾個黑影在晃動,“看來,這麟州城的門檻,沒那麼好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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