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覺得眼前猛地一黑,一股強烈的眩暈感,排山倒海般襲來。
強撐著的那口氣瞬間泄了,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軟倒。
我下意識地用手臂撐住冰冷的地磚,才勉強穩住身形,沒有狼狽地摔下去。
胸腔裡氣血翻湧,喉嚨口嘗到一絲淡淡的腥甜,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
我閉上眼,急促地喘息了幾口,努力平複著翻騰的氣血和‘嗡嗡’作響的耳鳴。
再睜開眼時,目光落在關珊恢複了些許血色的臉上。
她身上可怖的傷痕雖然依舊存在,但縈繞其上的陰森鬼氣已蕩然無存。
隻剩下皮肉翻卷的傷口,此刻看著反而顯得‘乾淨’了。
一直守在燈陣邊緣,大氣不敢出的霽月這才敢上前一步,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激動,“阿符,你和小薑太牛了!關珊是不是沒事了?”
“鬼氣已除,命保住了,剩下的就全要靠沫菡了。”
我的聲音依舊沙啞,帶著濃濃的倦意。
薑沫菡的聲音同樣半死不活,“符姐姐,要是沒有你我今天就廢了!
不過我還需要些藥,還得麻煩你幫我找來。”
我懶得起身,挪著身子伸手在桌上抓過一張未畫過的符紙。
“你說,我記。”
提筆的手,依舊有些發軟。
寫出的字跡少了幾分平日的清逸,多了幾分力竭後的虛浮,但筆畫清晰無誤。
薑沫菡將她需要的藥一一說出。
寫罷,我將藥方遞給霽月:“你去按方抓藥,若是市麵上買不到的就去找沈掌櫃。”
“好,我這就去!”
霽月拿著藥方,快速跑了出去。
燈陣的光芒依舊跳躍,卻似乎驅不散我周身彌漫開來的深沉疲憊。
我靠在身後一根粗壯的刻滿符文的梁柱上,冰涼堅硬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使我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了一瞬。
眼皮沉重得像墜了鉛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腑深處隱隱的鈍痛。
我隻想就這樣靠著,閉上眼,沉入無夢的黑暗裡。
哪怕隻有片刻。
然而,這份渴求的寧靜,並未持續太久。
寂靜中,一陣極輕又極穩的腳步聲,自樓梯口傳來。
由遠及近,不疾不徐。
踏在古老木梯上,發出沉穩而富有韻律的‘嗒…嗒…’聲。
每一步,都仿佛精準地踏在我心跳的間隙上。
我眼睫顫動了一下,卻沒有立刻睜開。
腳步聲停在身側。
一股清冽又帶著極淡藥草苦澀的氣息隨之靠近,瞬間衝淡了歸藏樓裡濃重的陳腐與血腥味。
那氣息像初雪後的寒鬆,又像幽穀深處的寒潭,熟悉得刻入骨髓。
緊接著是衣料摩挲的細微聲響,來人緩緩在我身旁蹲了下來。
一隻溫熱乾燥的大手,帶著薄繭,輕輕覆上我冰涼的尚在微微顫抖的手背。
那暖意透過皮膚,絲絲縷縷地滲入,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我緩緩睜開眼睛,擠出一抹疲憊卻發自內心的笑。
麵前睨著我的那雙眸子,黑濃得像化不開的墨,那一張臉在燈陣透出的光裡白得瘮人。
黑色衣衫,比夜還沉。
梵迦也。
他另一隻手裡,穩穩地提著一個精巧的紫檀木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