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裡,兩杯烈酒下肚,一股灼熱的暖流瞬間從喉嚨燒到胃裡,驅散了刺骨的寒意。
酒氣混著熱氣升騰,那些被強行壓抑的過往,仿佛也隨著這酒氣,一點點被撬開了縫隙。
人們喝了酒,總是比較愛回憶。
“阿符,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上學的時候,你轉來第一天就把鄧嘉嘉給得罪了。”
我無奈的聳肩笑笑,“還不是因為師途?
早知道要和鄧嘉嘉糾纏這麼多年,我當初還不如早點把位置還給他了。”
那時候的霽月,美得純淨,黑葡萄般的眼睛裡沒有任何雜質。
而我,是那個新轉來拖著一條瘸腿,被所有人避之不及的‘瘸子’,眼中總是帶刺。
我繼續道:“你是第一個與我交換了名字,願意和我成為朋友的人。
你是我人生裡真正意義上,第一個朋友。”
她那明媚的笑容,似乎照亮了我整個灰暗的青春。
霽月笑著接過話,“你不也是我第一個領進我情報中心的人?”
我們聊起朱雀鎮鎮口大槐樹下,那幫堪稱‘情報總局’的大爺大媽們。
霽月總能在那收獲無數最新的八卦,而那些爺爺奶奶們也好疼她,大家知道她的身世都很心疼她,總是會給她帶吃的。
我們又聊到她消失的那些年…
那段被我們刻意塵封,誰也不願輕易觸碰的黑暗歲月。
酒精似乎給了霽月勇氣,也或許是這次西南之行,讓她真正開始直麵那些血淋淋的傷疤。
“那時候,真以為活不下去了。”
她的聲音很輕,飄在風裡,帶著一種沉澱後的平靜。
她晃著杯子裡透明的液體,眼神有些空茫,仿佛穿透了時空,看到了那個被囚禁在黑暗裡,絕望無助的自己。
“我被外婆送到他那,用身體養蠱,像個活著的器皿。
那些照片上的女孩,就是我的曾經。
起初我比誰都剛烈,我咒罵,反抗,疼也不吭一聲。
後來我沒骨氣的服了,我學會討好,會諂媚,卑躬屈膝。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活著,活著,才有報仇的機會。”
“很痛吧。”我問。
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早就麻木了。
痛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有時候連恨都恨不起來了。
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惡心和對自己的厭棄。”
她停頓了很久,久到雪花幾乎在她發梢積了一層薄白。
“還有那個孩子。”
她的聲音幾不可聞,握著酒杯的手指卻用力到指節泛白,微微顫抖著。
“也許…他都不配被叫做孩子,可能隻是一個失敗的蠱種,一個怪物,他出來的時候…都是畸形的,好可怕。”
她猛地仰頭,將杯中辛辣的液體一飲而儘,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眼淚都咳了出來。
我伸出手,緊緊握住她冰冷顫抖的手,什麼也沒說。
任何語言,在這種極致的痛苦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她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臉頰因為酒氣和激動染上了不正常的紅暈。
她反手用力抓住我的手,像抓住最後的錨點,眼神卻亮得驚人,帶著一種破繭重生的決絕。
“阿符,這一切都過去了。他死了,也該翻篇了。”
我看著她能把自己一直隱藏在心裡的東西,平靜地說出來,也代表著她終於要放下了。
她漂亮的眸子凝著我,像是在尋求一個肯定的答案,又像是在對自己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