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染的頭發不像往日那樣梳理得一絲不苟,幾縷碎發垂落在額前。
最刺眼的是他下頜和唇邊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顯然疏於打理。
那雙總是溫和清澈的眼睛,此刻布滿了駭人的紅血絲,像熬了無數個通宵,充滿戾氣。
他修長的手指,正無意識地轉動著麵前一個盛著琥珀色液體的水晶杯。
他在項目會議上喝酒。
這完全不是那個我所認識的不染,記憶裡他永遠乾淨、溫柔、理性克製,和眼前的男人判若兩人。
會議桌兩邊的人,個個麵色愁苦,如喪考妣。
“小商總…這地方真的太邪門了!
三天兩頭出事,昨天又失蹤了兩個勘探隊的!
現在工人們都嚇破了膽,給多少錢都沒人敢下河了!”
一個戴著安全帽的中年男人愁眉苦臉地說。
“是啊,還有那地基!”另一個工程師模樣的人急聲道,“您讓用的那些‘特殊方法’,好是好了兩天,可昨天夜裡又不行了!
樁子根本打不下去!
下麵像是有東西在頂!
再這麼下去……”
抱怨聲此起彼伏,會議室裡彌漫著絕望和推諉的氣氛。
不染靜靜地聽著,手指依舊緩緩轉動著水晶杯,杯中的冰塊撞擊杯壁,發出清脆又刺耳的聲響。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那抹猩紅,似乎更濃了些。
就在抱怨聲稍稍停歇的瞬間——
“砰!”
一聲巨響。
不染猛地將手中的水晶杯狠狠摜在厚重的會議桌上。
琥珀色的酒液和碎裂的玻璃渣瞬間四濺。
嚇得在座所有人猛地一縮脖子,噤若寒蟬!
“說完了?!”
不染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暴戾和壓迫感,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
“你們拿了商家的錢,是讓你們來這裡給我抱怨的?!”
他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麵上,身體微微前傾,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擇人而噬的凶獸,掃視著下麵一個個低垂的頭顱。
“沒人敢乾?!那就加錢!加到他們敢乾為止!商家缺這點錢嗎?!”
“地基打不下去?!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明天!明天太陽落山之前,我要看到樁子給我打到預定深度!”
他猛地一拍桌子,發出震耳的巨響!
“否則——!”
他拖長了音調,目光刮過每個人的臉,“你們所有人,包括你們帶來的團隊,都給我收拾鋪蓋,滾蛋!”
死寂。
會議室裡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玻璃碎片在地上滾動的細微聲響。
所有人似乎都對不染這近乎瘋狂的暴戾習慣了。
他們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恐懼和絕望,卻再也不敢發出一絲異議。
最終,在死一般的沉默中,眾人如同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腳步踉蹌地陸續離開了會議室。
我站在門口,透過玻璃窗,看著裡麵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發泄完怒火,並沒有坐下。
而是煩躁地雙手卡在腰間,在狼藉的會議桌前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困獸。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怒氣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