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似猛地搖頭,試圖甩開這個可怕的念頭。
但契約的力量如潮水般衝刷著她的靈魂,那些對血腥的本能排斥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陌生的渴望。
當然心裡對蘇寧的反感也是煙消雲散了,仿佛是從靈魂深處接受了蘇寧一樣。
“薑姑娘!”餘七從身後拽住她,“記住!千萬彆單獨行動!”
他的手掌灼熱如火,薑似卻隻感到一陣刺痛。
奇怪,前世這隻手曾讓她心跳加速,現在卻隻想甩開,就像甩開一隻惱人的飛蟲。
“鬆手!”她聲音冷得不像自己,“餘大人,我隻是要找我二姐。”
餘七驚愕地鬆開手,薑似趁機衝進內院。
轉過影壁,眼前的景象讓隨後趕來的兵士們紛紛嘔吐。
庭院中央的銀杏樹上,曹興昱被數十根鐵鉤吊在半空。
一把泛著黑光的短刀淩空飛舞,正一片片剮下他的皮肉。
更可怕的是,他明明已經露出森森白骨,卻依然清醒地慘叫,傷口處蠕動著黑色霧氣,不斷修複著致命傷。
“救……救我……”曹興昱看到薑似,渾濁的眼球突然睜大,“薑……四……”
此時薑似的胸口也是忍不住湧起一股熾熱的快意。
前世就是這個人麵獸心的畜生,借著酒勁將她拖進柴房。
事後父親捶胸頓足要去告禦狀,卻被老夫人鎖在祠堂。
而她被迫喝下一碗絕子湯,從此淪為京城的笑柄。
“曹興昱,疼嗎?”她聽見自己輕聲問道,聲音甜得像蜜,“這才剛開始呢。”
神秘短刀仿佛聽懂了她的話,突然加速,曹興昱的慘叫聲拔高到不似人聲。
薑似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直到餘光瞥見花叢中一抹反光。
那是一支銅簪,簪頭雕著小小的蝴蝶。
記憶如閃電劈開混沌。
前世薑倩來探望她時,發間就簪著這樣的蝴蝶簪。
“二姐?”薑似渾身一顫,瘋狂撥開花叢。
鬆軟的泥土下,隱約可見幾截森白指骨。
“這裡……挖開!”她厲聲命令趕來的兵士。
“……”然而那些兵士都是麵麵相覷的看向餘七。
“聽薑四姑娘安排。”餘七無奈的點了點頭。
“是!大人。”
鐵鍬翻出的不隻是屍骨,還有腐爛程度不同的女屍,最新鮮的一具眉心還綴著紅痣,正是繡娘子失蹤的女兒。
所有屍體都穿著紅衣,梳著與薑似相似的發髻。
“畜生!”此時的餘七憤怒的一拳砸在樹乾上,“曹興昱,他竟把她們都殘忍的殺害了。”
薑似木然地數著:一、二、三……
加上還在侯府彆處的,正好對應失蹤的七名少女。
她彎腰拾起銅簪,簪尾刻著小小的“倩“字。
這是薑倩的貼身之物,卻埋在埋屍處。
【薑似,你那個看似無辜的二姐經常來這兒賞花呢。】蘇寧的聲音帶著惡意的愉悅,【看著這些可憐蟲被活埋,你二姐還能悠閒地喝茶。】
“不可能!”薑似卻是在心中不停的尖叫,她印象裡的二姐絕對不是這樣,“二姐她是被逼的!她警告過我彆來侯府……”
【是嗎?】蘇寧輕笑,【那她為何要給曹興昱出主意,說抓不到你,就找些像你的替代品?】
薑似如遭雷擊。
銅簪從指間滑落,她踉蹌著奔向主屋,推開內室門的瞬間,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此時的薑倩靠在貴妃榻上,胸口心臟處插著七支箭矢,擺成詭異的星形。
她妝容精致,甚至唇角還帶著笑,仿佛隻是睡著了。
最詭異的是,榻前小幾上擺著兩盞茶,一杯已空,一杯滿著,旁邊是咬了一口的桂花糕,薑似最愛吃的。
【薑似,看到了嗎?她到死都在模仿你。】蘇寧的聲音忽然變冷,【這種為虎作倀的傀儡,也配活著嗎?】
“蘇寧,可是你答應過我不殺她的!”薑似在腦海中怒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鮮血順著手腕流下,在地毯上洇出暗色痕跡。
【嘁!我答應的是“暫時”留她性命。】蘇寧卻是滿臉不屑的糾正說道,完成了“惡魔契約”的薑似就是自己的奴隸,【況且,你以為她想活?】
一幅畫麵強行塞入薑似腦海:薑倩跪在蘇寧腳下,乞求速死。
薑似跌坐在地。
畫麵中的薑倩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縱橫交錯的傷疤:“他每晚都……都讓我扮成四妹妹……我受不了了……”
【所以,我是成全她。】蘇寧的聲音忽然貼近,仿佛有人從背後環抱住薑似,【就像我成全你的複仇一樣。看!曹興昱正在為你承受千刀萬剮之刑,難道不開心嗎?】
薑似望向窗外。
銀杏樹下,曹興昱的慘叫已變成氣若遊絲的呻吟,那把短刀仍在不知疲倦地切割著。
她應該感到痛快,可心底卻湧起一陣空虛。
這樣的複仇,真的能抹去前世的傷痛嗎?
“姑娘……”阿蠻顫抖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餘大人找到地窖了,裡麵……裡麵還有三個活著的姑娘……”
薑似機械地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薑倩的屍體。
她伸手合上二姐的眼睛,卻發現薑倩右手裡攥著什麼。
掰開僵硬的手指,裡麵是一張字條:似兒,快逃。
字跡潦草,像是倉促間寫的。
薑似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掀開薑倩的裙擺,腳踝上赫然纏著條鐵鏈!
所以那杯茶,那點心……是薑倩被鎖在這裡,日複一日被迫扮演她?
【現在明白了?】蘇寧懶洋洋地問,【我殺她,是慈悲。】
“閉嘴!”薑似嘶吼出聲,嚇得剛進門的阿蠻倒退兩步。
她攥著字條衝出門,迎麵撞上餘七。
餘七扶住薑似的肩膀解釋說道:“薑姑娘,地窖裡的姑娘們說,是薑二夫人偷偷給她們送吃的……”
薑似眼前發黑。
所以薑倩既被迫協助曹興昱,又暗中保護那些女孩?這算什麼?贖罪?
【人性就是這麼可笑。】蘇寧嗤笑,【一邊作惡一邊行善,最後兩邊不討好。不如像我,想殺就殺。】
薑似突然抬手給了自己一記耳光。
火辣辣的疼痛讓她暫時擺脫了蘇寧的聲音:“餘大人,帶我去地窖。”
“好。”
地窖裡,三個瘦骨嶙峋的少女正裹著兵士的外袍發抖。
看到薑似,她們突然驚恐地抱成一團:“彆……彆殺我們……我們不會再逃了……”
“怎麼回事?”餘七皺眉。
其中一個膽子大些的哽咽道:“之前有個姐姐幫我們逃走,結果第二天就被吊死在院子裡,曹世子說……說再敢跑,就把我們活剝了皮。
薑似胃裡翻江倒海。
那個“姐姐”,恐怕就是薑倩安排的。
而蘇寧卻……
【她害死了人,不該償命嗎?】蘇寧理直氣壯地問。
“你根本不懂!”薑似在心中怒吼,“她也是受害者!”
【弱者的借口。】蘇寧冷笑,【就像現在的你,簽了契約卻還想保持善良?太天真了,我的小聖女。】
薑似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契約的力量在體內翻湧,那些憤怒、悲傷正在被某種冰冷的愉悅取代。
她看著自己沾血的手,竟然想舔一口……
“薑姑娘?”餘七警惕地後退半步,“你的眼睛怎麼突然變得血紅?”
薑似茫然抬頭,從餘七瞳孔的倒影中,看到自己雙眼變成了詭異的血紅色。
【歡迎來到惡魔的世界。】蘇寧輕聲呢喃,【現在,讓我們去享用剩下的“遊戲”吧!】
窗外,曹興昱的慘叫聲突然拔高,那把黑色短刀調轉方向,直奔地窖而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