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九是柴靖的義父,正是他當年將她從儋州海盜手中救出!
“我不知道。”她坦然迎上傅雲夕審視的目光,“但我可以幫大人查。”
頓了頓,“作為交換……”
“阮夫人的安全,我保了。”
……
主院內,阮惜文望著被搬空的博古架出神。
忽然,輪椅前多了一雙沾泥的繡鞋。
“母親。”
莊寒雁跪下來,額頭抵在母親膝頭。
這個姿勢讓她想起五歲那年,她也是這樣跪求嬸娘彆把她關進柴房。
“女兒殺了儋州的叔嬸。”她聲音悶悶的,“他們……想把我賣給青樓。”
阮惜文的手猛地攥緊毯子。
她早知道女兒身上背著人命,卻不知竟是這樣……
“那夜我逃出來,遇到了自己人生中的貴人,要不然女兒早就已經身死百回了。”
輪椅上的女人終於顫抖起來。
陳嬤嬤悄悄退出去,抹了抹眼角。
“女兒知道母親要做什麼。”莊寒雁抬頭,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讓女兒幫您好嗎?女兒並不是母親以為的弱不禁風,你不能總是想著保護我。”
她突然抽出發間銀簪,“周姨娘會是女兒的投名狀。”
銀簪在青磚上劃出一道白痕,恰如當年段天師在莊府大門上畫的驅鬼符。
阮惜文終於伸出手,撫上女兒消瘦的臉頰。
“傻孩子……”她聲音哽咽,“娘寧願你永遠不知道這些醃臢事。”
“母親,如今已經晚了,我早就已經是局中人。”
“……”
……
柴靖蹲在廢棄糧倉的橫梁上,看著莊寒雁將食盒裡的芙蓉酥擺成特定形狀,這是她們約定的暗號,表示“有危險”。
“楊憑怎會來京?”柴靖一躍而下,抓起酥餅塞進嘴裡,“當年你咬掉他耳朵後,楊家不是舉家遷往嶺南了?”
莊寒雁從袖中抽出一封信:“黑鯊幫的眼線說,他是拿著裴大福的薦書進京的。”
她眉頭微蹙,“我懷疑裴黨要借他……”
“對付你?”柴靖冷笑,彎刀在指尖轉了個花,“要不要我先下手為強?”
“不行。”莊寒雁按住她手腕,“傅雲夕最近盯得緊,你先...”
話未說完,遠處傳來打更聲,她急忙起身,“我得回去了,周姨娘今晚要偷考題。”
柴靖瞪大眼睛:“你早知道?為何不阻止?”
莊寒雁係上麵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欲使其滅亡,先讓其瘋狂。”
如今的莊寒雁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孤苦無依的小女孩,因為她的背後有強大的蘇寧。
莊寒雁有一種感覺,哪怕她是把這個天給捅破了,蘇寧也能替她收場。
……
書房外,周如音像隻夜貓般貼著牆根移動。
她摸出偷配的鑰匙,輕手輕腳打開莊仕洋的抽屜。
借著月光,她看清了明日小考的題目——《論水旱疏》。
“遲哥兒,你的造化來了。”她喃喃自語,將題目謄寫在袖中準備好的絹帕上。
接著莊語山又是拿著試題去找外援,何公子正對著題目皺眉:“這題出得古怪,像是二十年前韓愈之的那篇……”
“管他誰的!”莊語山卻是有些不耐煩地揮手,“你快說該怎麼寫!”
何公子目光閃爍。
他這次本來是衝著莊家小姐們來的,尤其是今日宴席上那個伶牙俐齒的三小姐。
若能得此佳人……
“何兄?”莊語山不由得曖昧的推了他一把。
“啊,我是說……”何公子回過神來,隨口胡謅了幾句。
他打定主意,明日定要找個理由退考,這題目分明有詐!
接著拿到了策論的莊語山便是交給了莊語遲,然後便是有了接下來的一番愚蠢騷操作。
……
小考當日,何公子一看到試卷就站了起來:“學生突發急症,請求退場!”
監考的莊仕洋皺眉,但見何公子麵色慘白不似作偽,隻得準了。
他轉頭看向自己兒子,卻見莊語遲正奮筆疾書,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三日後放榜,莊語遲的文章被學政大人當眾誦讀,譽為“經世之才”。
莊仕洋聽著同僚們的恭維,心裡卻直打鼓,遲哥兒何時有這等文采了?
“莊語遲喝得滿臉通紅,在酒樓裡拍案大叫,“哼!就那些窮酸也配與我論道?等麵聖時……”
隔壁雅座,莊寒雁手中的茶盞微微一頓。
傅雲夕坐在她對過,正與幾個大理寺屬官低聲討論著什麼。
自那日宴席後,他總有意無意出現在她附近,像隻伺機而動的豹。
“尤兄!”莊語遲的醉嗓穿透屏風,“我把我三姐許配給你如何?今晚就圓房!”
莊寒雁指尖一顫,茶水灑在裙上。
她剛要起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按在了她腕間符文上。
“彆動。”傅雲夕卻是低聲提醒說道,“柴靖就在窗外。”
果然,一道紅影從簷角閃過。
傅雲夕突然提高聲音:“來人,請莊三小姐去大理寺問話!”
莊語遲聞聲撞開屏風,滿嘴酒氣:“誰敢動我莊寒雁!”
待看清是傅雲夕,頓時蔫了半截,“姐、姐夫……”
傅雲夕看都不看他,徑直走向莊寒雁:“三小姐,關於儋州案……”
“我跟你走。”莊寒雁打斷他,主動伸出雙手作被縛狀。
這個動作讓傅雲夕眉頭微挑,她在演戲給柴靖看。
……
大理寺的密室陰冷潮濕,莊寒雁被“押”進來時,柴靖已經候在梁上多時。
見傅雲夕背對門口,她如鷹隼般撲下,彎刀直取後心!
“鐺”的一聲,傅雲夕頭也不回,反手用鐵尺格住刀鋒。
兩人瞬間過了十餘招,柴靖漸落下風。
“住手!”莊寒雁突然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抵住傅雲夕咽喉,“放她走。”
傅雲夕竟笑了:“三小姐果然藏著利器。”
他非但不退,反而向前一步,讓刀尖刺破皮膚,“就像在儋州殺你叔嬸時一樣狠?”
一滴血順著匕首滑落。
莊寒雁手腕微顫,沒想到他竟敢以命相賭。
“姑娘快走!”柴靖趁機破窗而出。
傅雲夕的侍衛作勢要追,卻被他抬手製止。
“不必。”他抹去頸間血珠,“留著餌,才能釣大魚。”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傅雲夕一把拉過莊寒雁躲進暗室,透過氣孔看見刑部高大人與同僚走了進來。
“裴公的義子就藏在京城。”高大人壓低聲音,“二十年前我見過他,左頰有塊蝶形胎記……”
莊寒雁呼吸一滯,又是這個讓人窒息的裴大福。
“聽夠了嗎?”傅雲夕在她耳邊輕語,溫熱呼吸拂過耳垂,“三小姐現在肯說實話了?”
暗室狹小,兩人幾乎鼻息相聞。
莊寒雁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混著一絲血腥氣。
“大人!”侍衛突然在門外高喊,“尤公子當街調戲民女,已被我們拿下!”
傅雲夕眸光一冷:“打斷他兩條腿。”轉頭看向莊寒雁,“三小姐可還滿意?”
……
莊府正廳,莊仕洋麵如死灰地跪接聖旨。
莊語遲的“佳作”被皇帝認出是抄襲韓愈之的舊文,龍顏大怒。
“莊愛卿教子有方啊!”皇帝冷笑的聲音猶在耳邊,“既如此喜歡韓卿的文章,不如去給他守墓三年?”
莊語遲癱軟在地,褲襠濕了一片。
莊語山衝出來指著何公子:“是他!是他教遲哥兒寫的!”
何公子不慌不忙從袖中取出草稿:“學生當日隻說了三句話,與韓大人文章毫無相似之處。”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站在角落的莊寒雁,“倒是莊二小姐,似乎對韓文很有研究……”
“你胡說!”莊語山尖叫,“我根本不知道什麼韓……”
“夠了!”莊仕洋暴喝一聲,重重叩首,“臣……領旨謝恩。”
周如音昏死在地,被人抬了出去。
莊寒雁靜靜看著這場鬨劇,唇角微不可察地揚起。
她早就在莊語遲書房放了韓愈之的文集,翻開的正是那篇《論水旱疏》。
傅雲夕不知何時出現在廊下,衝她舉了舉茶盞。
莊寒雁彆過臉,卻聽見他用傳音入密的功夫送來一句話:
“下一個,該周姨娘了。”
風吹庭樹,落葉紛飛如雨。
莊寒雁撫過腕間微微發燙的符文,第一次對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生出一絲惺惺相惜之感。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