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連下了幾日。
直到又過了半個月左右,春光回暖,冰雪消融,十六號接到了又一次任務通知。
與從前不同,這一次出發隊伍裡多了幾個人。
他也是前去跟自己老師私下告彆時,才發現青年居然也收拾好了行囊。
“真是個大行動啊?”
想到這次可以同行,他有些說不出的高興,嘴上卻哼哼:“那些人就是大驚小怪,一點捕風捉影的小事,總也搞得興師動眾。”
張從宣注視著他,抿了抿唇。
“這次之後,你們應該可以休息了,有什麼其他想做的事情嗎?”
“其他能有什麼?”十六號不以為意。
“這附近也就那些地方,看也看煩了,有那功夫,不如回來看看書、學點東西……再說了,你天一冷連屋子都不想出去,總得有人每天來幫忙照看吧?”
“隊裡也沒幾個省心的。”
他在外總繃著一張臉,私下裡念叨起來隊員們的瑣事,倒是頗有家長氣質。
“有幾個小子放了假就往外跑,彆以為我不知道,他們忙著給彆人家姑娘獻殷勤呢!哎,老師,我覺得你們當初還是考慮不周。一個家裡怎麼能全是兄弟沒有姐妹啊,現在可好,陽盛陰衰了吧?”
青年垂眸,沒有說話。
真正的張家當然是有女孩。
由於血脈激發程度影響壽命,無論男孩女孩,張家人從小都是要訓練的。
發丘指、縮骨術、機關易容……
樣樣要學,並不因為性彆得到優待。
隻不過,張家人的最佳生育年齡在百歲以內,往後即使容貌不變,但還能結合孕育的幾率會很低。偏偏族規要求血脈不得外流,因此為了保證家族延續,生育子嗣本身變成了一道非常嚴苛的關卡。
張家從來不是世外桃源,而是一個典型的封建家族。
甚至因為本身以封閉形式存在了很久,陳年糟粕隻會更多不會更少……想象一下,一般人到了六七十歲都可能變得倚老賣老,頑固不化,而張家的主力真是一群很可能幾百歲的老頭子。
隻能說,幸好下墓本身風險極高。
很少有人真能活到壽終正寢,這也保證了一定程度上主事者的更新換代。
一不小心想遠了,張從宣搖搖頭。
“你若是有喜歡的姑娘,等這次回來後,儘可以談婚論嫁。”
十六號愣了一下。
當然沒人強硬規定他們不得有私人生活,這種事也真禁不住。但嚴苛的訓練,和不定的外出行動,讓他們本身就沒太多機會接觸正常的外界社會。
突兀到了這個話題,他有些不知所措。
“……說這些做什麼,”他尷尬地扭過臉,小聲嘀咕,“你自己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沒個成家心思。上次人家大姑娘跟你搭訕,還是讓我給解圍呢……”
他沒說完,被輕輕拍了下腦袋。
“彆東拉西扯,”張從宣嗓音無奈,“我是認真的,十六號。你現在就可以考慮起來,除了隊伍首領以外,還有什麼真正想做的事情。這次任務之後……”
他頓了頓。
十六號疑惑揉了揉頭發:“之後怎麼?”
今天真是奇怪,他想。
老師終於不像前些天一樣心情不佳,避而不見,但他沒問到對方為何一同出行,反而莫名其妙就聽了一耳朵這些。
他左看右看,隱約從青年的臉上窺出少許傷感。
大概是這次的行動真的很麻煩吧。
“彆擔心,”想著,十六號端正神色,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證,“到時候用不著老師出手,交給我們就行,不會給你丟臉的!”
張從宣隻能輕歎口氣。
“……儘力而為。”
他輕輕攬了下十六號的肩膀,沒再看那雙真摯的眼睛:“無論如何,結束之後,你們都可以做出選擇。”
……
真正到達,已經是一個月後。
坐落在深山中的村落人不多,突然迎來成百人的拜訪,頗顯擾動。
在蒙蒙陰雨中,張從宣踏上這片熟悉的地方。
暮春時分,這邊就是少見太陽,熟悉的濕悶潮氣撲麵而來,讓他頓時懷念起東北張家老宅。
湖邊已經有不少搭起的帳篷和臨時木質營地。
到被特意清掃出的空地安頓下來,青年走到湖邊,略微打量,觀察著目前進度。
張啟山自然而然跟了過來,輕聲提醒。
“長輩許是故地重遊,心生感懷,小心莫要走遠。”
好聲好氣。
他脖子上的淤痕已經消掉,撞出的大小挫傷也都好轉,但斷掉的肋骨沒那麼快複原,而且內腑受創,現在嗓音都比之前虛弱很多。
張從宣瞥他一眼,心情微妙。
“你傷好全了?”
“已無大礙,”說著話,張啟山就忍不住低低咳嗽幾聲,揶揄道,“多虧長輩肯留我一命。”
青年有些無言。
他看得出,這不是諷刺,也就更沒法理解。
挨了那麼一頓揍,又被逼著保證之後解散張家小隊,怎麼想也算不上好事吧,這人怎麼能做到若無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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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啟山對此打量有所知覺,神色略微低落。
“本家是真將你當中部檔案館扶持信任,”至少表麵上如此,張從宣想著,加重語氣,“十六號他們也是真心敬服你這個大人物。”
“實在慚愧。”張啟山誠懇低聲。
心下裡,卻是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