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染紅了青年的小半手臂。
液流沿著手臂淌落,流經腕部,最後成串連珠地從指間滴落下來,在地上打出了“啪嗒啪嗒”的細微聲響。
但他的神情,還是那樣平靜淡泊。
任姬世怎麼看,這人都跟塊石頭一樣,看不出半點生氣。
也沒有任何反應。
若非對方衣角到衣襟濺出的一片嫣紅,還有滿手血水,方才的事情竟是恍如驚夢。
捂著腹部,幾令人暈厥的疼痛裡,姬世麵色猙獰。
這個膽敢刺君的狂徒!
他當即就要開口,下令讓對方自殘,將這份落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原樣償還!
“你給我跪……”
脫口之前,男人忽然死死攥住了玉印。
強烈的憤怒中,有不合時宜的另一種情緒兀地升起,讓命令仿佛被什麼堵在了喉中。
他幾度張口,卻始終無法成功。
半晌,姬世猛地抬頭,深深吸了口氣。
算了……他自言自語。
無論是自己的傷勢,還是準備好的儀式需要,都不容許他對麵前人的身體再有什麼實質性的損傷。否則萬一失誤,心血毀於一旦的代價,並非現在的他所能承受。
……還是儘快執行計劃,塵埃落定再說。
儀式一旦開始,這看著麻煩的傷勢也就不算什麼了。
如此想著,男人心下愈發迫不及待。
胸膛起伏幾次,姬世強壓下火氣,匆匆幾步走到門外,喚人幫自己簡單處理傷勢。
手下見他這樣狼狽,自然大驚。
機靈的已經找來擔架,讓他仰躺上去,準備抬去找醫護人員手術縫合。
一片兵荒馬亂裡,有人提議重罰刺客。
卻被姬世擺擺手阻止了。
“不要傷他。”
雖然虛弱,但他神誌很清醒,簡短下令:“綁起來,帶去青台嚴加看守,我隨後過去。”
手下麵麵相覷。
青台……首領之前一直親手布置,森嚴戒備,連內部人員都不得隨意進出。
今日才知道,竟是為了此人麼?
畢竟是首領的親口命令,很快有三兩人出列,放下刀匕利器,帶著棍棒等武器靠近屋子中間的青年。
動作緩慢而小心。
在他們近身前,姬世扭頭,惱火看著身姿筆挺站在原地的青年,緊握玉印厲聲斥道:“還不束手就縛!”
青年歪頭看著他,似乎不解其意。
轉而麵對三麵圍來的幾人,卻是頃刻抬手,閃電般將其中一人掐住,甩手砸了出去。
剩下兩個,則被按著頭狠狠砸在了地麵。
棍棒掉落的刺耳聲響,人體撞擊的悶響與本能慘呼,一時此起彼伏。
再上四人,也是重蹈覆轍。
外麵旁觀的手下倒是看出來端倪:首領命令不得傷人,頗顯重視,這讓己方人員直接自縛手腳,畏怯猶豫,實在不便。
想了下,他低聲提議。
“麻醉沒用嗎,是不是劑量太小,讓他們多取些來等生效再動手吧!”
真是廢物!姬世心中暗罵。
但他也清楚,張家在體質與搏殺方麵的傳承舉世罕見;而汪家幾次斷尾求生,這些年又多是幕後活動,雖然仇恨與研究成果勉強存續,人員個體武力的確平平。
他生性多疑,又對槍支嚴格控製,尋常是不準底下人持槍行走的。
今天事發倉促,也沒來得及臨時調動。
局勢一時僵住。
眼見搶救的醫護已經飛奔而來,劇痛和失血讓姬世冷汗都浸透半身,眼前發花,已沒耐心再拖下去。
看著不遠處的青年,男人不甘咬了下舌尖。
但情勢所迫,頓了頓,他還是聲線微顫,驀地提起音調高喊。
“——老師,是我!”
效果立竿見影。
青年的身形驀地一滯。
在這熟悉呼喊聲裡,他麵上不禁流露迷茫,下意識追溯聲音梭巡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