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四日清晨，星城的雲壓得很低。省人大法工委連夜送來的《瀟湘省開放日條例草案）》被整齊碼在李一凡案頭，封皮還帶著油墨的味道。陳曉峰提早到位，帶來三套試跑方案和一份應急預案。
他把重點用紅筆在頁邊勾出：群眾按鍵、雙鑰匙解鎖、異常距停公示、第三方封樣鏈路、缺項公示與模板下載、介入期十二小時強製出現。李一凡合上筆蓋，隻說一句，今天不看彩排，隻看真功夫。
九點整，嶽州臨港園區大廳準時開門。入口新增一塊醒目的“條例要點白話板”，把專業詞逐條翻譯成日常語。居民代表排隊領旁聽證，媒體架起腳架，園區工作人員按清單逐項布置。
第一項是群眾按鍵，一位穿灰色外套的大爺被請上前，按下便攜監測儀的綠色按鈕，數值跳到大屏，右上角同時浮出外部時間戳編號。工作人員沒有解說，直接把數值進公示欄，旁邊的“異常距停”虛位以待。有人低聲感歎，這樣一按，心裡有底。
第二項是雙鑰匙解鎖的演示。廠內工程師在生產線操作台按下凍結鍵，屏幕出現鎖定提示。工藝主管在a終端輸入密碼，質量主管在b終端確認。兩道確認完成，係統發出短促提示音，解鎖通過。
群眾代表看得直點頭，記者趁勢追問，如果一方不到位怎麼辦。工程師把未解鎖回退的錄像調出，說明超過兩分鐘未雙人同屏，係統自動拉閘，所有記錄被寫入不可篡改日誌。身後的年輕人小聲嘀咕，這套比嘴硬更管用。
同一時刻，衡山口岸大廳的屏幕上線了“並聯節點公開視圖”。一名企業代表故意送上一份缺運輸單據的報關件，窗口人員在“退回原因碼”麵板上點選具體條目，標注模板鏈接和補齊時限。
黃卡區瞬間點亮，介入欄出現現場負責人姓名和時間。一位報關行經理擠到前麵看，問能不能把簽收清單也公開。口岸值班長把簽收板掛到玻璃後麵，宣布從即日起，所有缺項必須簽收、留影、編號對時，誰簽誰當。
星城高新區的測試更緊湊。場景模擬消防臨審，企業主動遞上一份缺少臨時疏散示意和二類倉庫分隔證明的資料。窗口人員沒有說“補齊再來”，而是按條例當眾勾選明細，打印出清單，掃碼即得模板。
後台自動生成倒計時，屏幕邊角跳出“黃轉紅前十二小時介入”提示位。群眾代表靠近看了一會兒，問這麼多人看著，補不完怎麼辦。窗口人員答，補不完寫時間，寫時間要簽名，簽名不靠嘴靠編號。
十點過後，嶽州的第二輪群眾按鍵開始。這一次不是工程師按，而是居民代表跟著環保工作人員走完整條取樣路徑。到達廠界第三點位時，讀數略高於上次。
環保人員當場追加複測，封樣袋的編號和時間戳同步顯示在大屏。陳曉峰在後排示意，不要解釋成“偶然波動”，把複測、送檢、出具的四個時間點都貼上牆。園區主任點頭，安排專人盯證據鏈，確保任何一環都能被群眾點開。
衡山的大廳裡，第一張黃卡進入介入期。介入人遲遲未出現，協同台報警，問題牆對應位置亮紅。陳曉峰直接接通視頻，點名負責科室值守。對方匆忙趕到窗口，在群眾麵前補齊簽收流程，黃卡轉回計時。
記者舉著麥克風追問是不是作秀，陳曉峰把攝像頭切到後台日誌，指著那串哈希值說，作秀改不了這個，遲到一分鐘都會被記錄。圍觀的人群靜了一下，繼而有人低聲笑，說這下總不會再拖了。
星城高新區則遇到一個尖銳問題：企業拿不出疏散示意的原始cad文件，隻能提供截圖。窗口人員猶豫，怕被問責。陳曉峰到場後把應急預案掀開，按條例附則啟用“臨時替代路徑”，由消防、園區、企業三方簽字確認測繪路線，允許在四十八小時內補齊原始文件，期間把臨時示意貼在公示欄，並標注“臨時”。企業代表有些不好意思，群眾代表卻點頭，說至少我們知道差在哪裡。
中午，三地的試跑數據彙總到省政府。協同台滾動刷新：群眾按鍵留痕二十四次，雙鑰匙解鎖演示十六次，缺項公示十二條，介入出現率百分之百。張廷山半開玩笑，說這套一旦立法，想蒙混的人沒路走。李一凡麵色平靜，隻提醒一句，把“商業秘密保護”做成雙軌，公開端口隻示編號與時間，敏感文本進內部件，誰調誰簽。
下午兩點，省人大法工委把聽證會開到三地。第一批發言的是群眾代表。嶽州那位灰外套大爺舉著旁聽證說，白話板寫得好，再把“異常距停”四個字解釋得更俗一點。衡山一位家長說，開放日時間最好固定到周五下午，這樣孩子也能來見習。
星城一位誌願者建議把“模板下載”放到手機端首頁，彆藏在三層菜單。法工委當場改稿，把釋義改成“看不順眼就按停的準則”，並把“固定時段”寫進主條文，把“入口前置”為技術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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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業代表隨後發言。有人問，雙鑰匙卡人會不會卡產線。工程師解釋，異常距停隻是凍結關鍵節點，不影響非關鍵工序流轉。又有人擔心缺項公示會暴露技術細節。
法工委把“脫敏公開”的口徑寫進草案，明確僅公開條目編號、時間、責任鏈，不公開圖紙內容。陳曉峰則補充，所有脫敏由第三方機構審核，避免窗口隨意刪減。幾處爭議在屏幕上被紅線劃出，又被藍筆改回。
三點半，一則輿情插曲掠過。某營銷號發帖稱“群眾按鍵不過是按給媒體看”。陳曉峰讓數據局把按鍵記錄與第三方平台的時間戳關聯截圖放出，三地三條記錄一一匹配，編號可查，路徑可追。
人民日報駐地記者轉發時加了一句，按鍵是權利，不是表演。評論區裡有疑問也有擁護，更多的人轉發了那張編號並列的圖，說這就是靠得住。
傍晚，嶽州臨港把一件臨時紅卡翻回黃卡。那是因為廠界某點位在降雨後讀數偏高，複測與治理同步推進，第三方封樣後回到安全區。大屏上的紅塊從刺眼變柔和，群眾代表自發鼓掌。
園區把這次處置寫成一頁圖解，貼在公示欄的右下角，標題很直白：我們怎麼把紅翻回黃。陳曉峰把圖拍下來，說要做成範本，明天發全省。
衡山口岸加開了一個“端口示範位”，把並聯流程拆成三張圖示演，一張講去重，一張講簽收，一張講異常。報關行的人盯著第二張圖看了很久，問能不能給每家一份紙版張貼在辦公室。值班長當場把打印機推過來，排隊領圖，下麵寫著“按圖索驥，少跑彎路”。有人笑，說這比一小時培訓有用。
星城高新區的企業把臨時示意圖補齊為正式圖紙。消防端口當場核驗，係統綠燈亮起。窗口人員把臨時件的角落貼上“已替換”的小標，群眾代表圍上來看，讚歎那枚小標很提神。陳曉峰提醒彆做成花架子，小標要統一格式，貼則留照，照則入檔，檔則可檢。幾位窗口人員齊聲應下。
入夜，省人大法工委在省政府借了一間小會議室，連夜修訂草案。三地的反饋被一條條敲入條文：固定時段寫死、群眾按鍵留痕強製、雙鑰匙超時拉閘、異常距停可視化、第三方封樣編號自動關聯、退回原因碼脫敏公開、介入期十二小時必須出現責任人、商業秘密雙軌保護。
寫完又刪，刪完再補。陳曉峰把技術接口文檔也一並交過去，明確“對時口徑”的計算方法，避免各地理解不一。
十點過後，協同台刷新出一行新的“當日標誌性處置”。嶽州翻黃，衡山黃轉綠，星城消防正式件替換完畢。李一凡看了一遍，叮囑再加一項“群眾建議落實率”的統計，把今天三個建議變更在明早九點前落實並標注“已采用”。張廷山接著安排，法工委點頭，秘書處記錄，數據局加班，幾個部門像咬合的齒輪，軋軋向前。
午夜將至，三地的大廳裡隻留值守燈。問題牆前的最後一批圍觀人在安靜散去，白天貼上的幾張黃卡被翻回，簽名與編號並行。陳曉峰把手機裡的“群眾按鍵合輯”發到工作群，沒配任何文字。幾分鐘後，群裡陸續出現一句句簡單的回聲：看見了，按到了，心裡有底。有人在下麵補了一句，慢也上牆，快也上牆，關鍵是上牆。
江風從走廊穿過，吹動窗簾一角。李一凡站在窗前，目光落在協同台那三條並排的曲線，以及新增的一個小小對照表——對標東南亞口岸放行中位數。數字並不好看，但他讓人把它貼出來。他輕聲說，速度要變成紀律，紀律要托住速度。陳曉峰在門口應了一聲，把這句話記進筆記，準備第二天在培訓裡第一句就說出來。
淩晨，法工委把修訂後的草案打印出試行版，頁腳壓著時間戳編號。李一凡揮筆批示，擇三地繼續試跑，先按條例執行後驗條文。燈光在紙麵上鋪開，映出一行行不動聲色的文字。樓外的江麵反光細碎，像一條被校準的時間線，安靜地延伸向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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