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三年春,蘇軾在汴京宅邸撿回因偷饅頭被毆的流浪少年高球,賜名"俅"並親授筆墨。黃州貶謫途中,少年在風雨驛站守護醉臥的東坡,鼾聲與驚雷共振。
建中靖國年間,高俅憑蹴鞠得幸端王府。當蘇軾再度流放嶺南,他在汴河碼頭連夜送來二十車禦寒物資,將蘇轍手書《欒城集》偷偷藏進樟木箱夾層。
崇寧二年禁蘇文詔令頒布,高俅在書房焚毀查抄名單時,望見牆上褪色的《寒食帖》。五年後蘇過返京,他暗中疏通讓其出任定州通判,卻在接風宴上被潑了滿盞羊羔酒。
靖康元年金兵圍城,七十歲的高俅抱著蘇軾遺留的紫檀筆匣蜷縮地窖。城破那日,他用最後力氣在《東坡易傳》扉頁寫下:"黃州夜雨鼾聲重,曾是先生守夢人。"
元豐三年的汴京三月,柳絮粘在蘇軾新裁的竹紙上。十六歲的高球蜷縮在蘇宅後巷,懷裡半塊硬饃早被拳腳碾成碎末。青衫拂過眼前時,他正舔著手心的麵渣。
"且住!"蘇軾攔下家仆的棍棒,"此子眼中尚有星辰。"
從此廊下多了一張櫸木矮幾。高俅臨《黃州寒食帖》時總要把宣紙折出暗紋,這樣暈染的墨漬就能藏進褶皺——就像他永遠不願先生看見自己虎口的燙疤,那是為偷半冊《東坡誌林》被蠟油澆的。
黃州驛站漏雨的屋簷下,蘇軾鼾聲混著雷鳴。二十歲的高俅攥著潮濕的被褥,看先生翻了個身,酒葫蘆從榻邊滾落。他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自己也是這樣守在書房門外,聽裡頭傳來"竹杖芒鞋輕勝馬"的吟哦。
"家童鼻息已雷鳴啊..."醉臥的東坡忽然嘟囔。高俅慌忙去捂自己口鼻,卻見先生伸手接住瓦簷漏下的雨珠:"敲門都不應,原是有人替我聽著風雨。"
端王府的孔雀石地磚映著蹴鞠劃過的弧線。高俅足尖輕挑,那顆十二瓣牛皮球便乖順地躍上肩頭。趙佶撫掌大笑時,他望見西邊天際的火燒雲——正是先生被貶儋州的方向。
"聽聞蘇學士..."年輕王爺話說半句,高俅突然跪地叩首,額頭將青磚撞出悶響:"舊主恩德不敢忘,然高俅此生隻效忠殿下一人。"血珠順著眉骨滑落,像極了元佑元年蘇軾離京時,馬車上那串被風扯斷的珊瑚念珠。
崇寧五年的清明雨沾濕了蘇過的麻鞋。高俅立在汴京碼頭石階,看著故人之子將羊裘扔進火堆。"家父臨終前說..."蘇過突然轉身,火光在眼中跳動,"當年黃州驛站若沒有那床棉被..."
"蘇大人記錯了。"高俅截斷話頭,官袍下的手指摩挲著袖袋裡的玉扣——那是蘇軾某次醉後摔碎的硯台殘片。二十車物資正在裝船,其中某個樟木箱底層,靜靜躺著蘇轍親筆批注的《孟子解》。
靖康元年的雪落在高俅花白的胡須上。金兵撞門聲震得梁上積灰簌簌,他顫抖著打開紫檀筆匣,四十年前塞進去的蜜餞早已化作黑褐色殘渣。城破時的慘叫逼近院牆,老人突然笑出聲——先生當年總說"回首向來蕭瑟處",原來蕭瑟處還藏著個打鼾的小書童。
地窖深處的《東坡易傳》正在焚燒,火舌舔舐著夾頁裡的泛黃信箋。那是元符三年他偷偷抄錄的絕筆詩,此刻終於化作青煙,與梁州古道上那場著名的大雨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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