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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童章金鎖寒香(1 / 1)

薛寶釵的冷香丸又吃完了。

她端坐在梨木妝台前,望著掐絲琺琅盒裡最後一顆蜜蠟封裹的藥丸。窗外是賈府後園,春深似海,蜂蝶亂飛,一片錦繡喧嘩。寶釵卻隻覺有股寒氣,自骨髓深處絲絲縷縷地滲出來,攀附著她的脊骨向上爬。這冷香丸是她的命,也是她的咒——四季花蕊,四時天水,熬儘天地精華,佐以最苦的黃柏煎湯,才壓得住她胎裡帶來的“熱毒”。這藥丸,便是她活在這世上必須吞咽的苦果,是她把自己熬煉成“完美”的代價。

幾道院牆之外,薛家的院落裡卻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夏金桂正把一隻官窯茶盞摔在薛蟠腳下,清脆的炸裂聲驚飛了簷下的家雀。

“不過是個丫頭!改個名兒也值得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她聲音尖利,新染的丹蔻直指薛蟠鼻尖,“我夏家獨女,嫁到你們薛家,難道連個丫鬟的名字也做不得主?‘香菱’?憑她也配用這個‘香’字!從今日起,就叫‘秋菱’!”

香菱——如今該叫秋菱了——瑟縮在門邊,臉白得像一張揉皺的紙。薛蟠額上青筋直跳,拳頭攥了又攥,最終卻在夏金桂那雙灼灼逼人的鳳眼瞪視下,頹然塌下了肩膀。他訕訕地踢開腳邊的碎瓷:“改…改就改唄,多大點事,也值當你發這麼大火……”那聲音悶悶的,全無往日霸王似的跋扈。

夏金桂冷哼一聲,眼風掃過垂首的秋菱,嘴角勾起一絲快意的、近乎殘忍的弧度。她要的就是這個“主”字。這薛家內院,從此隻能有她這一株“金桂”獨霸枝頭,散發濃香。什麼規矩體統,什麼賢良淑德,在夏金桂這裡,統統要讓位於“我活著,就要說了算”的蠻橫生機。

消息傳到大觀園蘅蕪苑,鶯兒覷著寶釵的臉色,小心翼翼說了秋菱被改名的事。寶釵正用銀簪撥弄著香爐裡的灰,聞言手隻微微一頓,灰白的香灰簌簌落下幾星。

“一個名字罷了,”她聲音沉靜,聽不出波瀾,“隨她高興吧。秋菱……聽著也還清爽。”銀簪穩穩落下,輕輕壓實了爐中的香餅。一縷幽冷的蘅蕪之香嫋嫋升起,瞬間蓋過了窗外襲來的、若有似無的甜膩桂花氣息。她像一尊玉雕的菩薩,眉目低垂,慈悲而冰冷,隔絕了外界的狂風驟雨。那尊貴完美的外殼下,屬於“薛寶釵”的喜怒哀樂,早已被這日複一日的冷香,浸染得淡如青煙。

金釧兒投井的消息,像塊燒紅的烙鐵,猝不及防燙穿了賈府粉飾的太平。王夫人坐在炕上,撚著佛珠,淚痕未乾,嘴裡絮絮叨叨念著“我的罪過”。寶釵奉了一盞溫熱的參茶過去,聲音是一貫的平和熨帖:“姨娘也不必過於自責,既是她糊塗想不開走了這條路,原也不值什麼。不過多賞她家裡幾兩銀子發送,儘了主仆的情分,也就是了。”

這話像一盆冰水,澆在王夫人心頭那點殘存的愧意上。她抬起淚眼,看著眼前這個永遠得體、永遠知道分寸的甥女,張了張嘴,終究隻是疲憊地揮揮手。寶釵垂首退下,裙裾紋絲不動。一條鮮活的性命,在她口中輕飄飄化作了“幾兩銀子”的等價物。那套浸透骨髓的規矩禮法,早已為她劃定了清晰的界限: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尊卑有序,天理昭彰。逾越了界限,便是“糊塗”,便是“不值什麼”。

與此同時,薛家那潭被夏金桂攪渾的水,終於翻起了致命的浪花。夏金桂斜倚在鋪著猩紅錦褥的貴妃榻上,看著寶蟾端上來的那碗熱氣騰騰的燕窩粥,嘴角噙著一絲淬了毒的笑意。“秋菱那蹄子,”她懶懶地吩咐寶蟾,“就說是我賞她的,讓她趁熱喝了,補補身子。”她看著寶蟾端著粥碗走向秋菱那間陰暗的下房,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期待。那碗粥裡,有她親手碾入的砒霜。

她夏金桂,從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既然這世道容不下她痛快地活,那就拖著讓她不痛快的人一起下地獄!這毒,是砒霜,更是她對這個吃人世界最直白、最猙獰的詛咒。

抄檢大觀園的雷霆風暴,在一個悶熱的夏夜驟然降臨。繡春囊成了引信,點燃了王夫人積壓已久的猜忌與恐懼。婆子們提著燈籠,如狼似虎地撲向一座座繡閣,翻箱倒櫃,撕破了多少女兒家的體麵與尊嚴。

蘅蕪苑的門也被粗魯地推開。寶釵早已起身,穿戴得一絲不苟,連發髻上的珠釵都紋絲不亂。她靜靜立在燈影裡,看著那些粗使婆子翻動她的妝奩、書篋,神色平靜得如同在觀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鬨劇。當婆子們空著手、帶著幾分訕訕退出去時,她甚至還微微頷首,儀態無可挑剔。唯有貼身收著的一方舊帕子,在袖底被她的指甲掐出了幾道深深的褶痕,泄露了那一閃而過的驚悸與恥辱。她選擇了沉默,選擇了用最完美的姿態,為這吃人的規矩添上一塊磚,加一片瓦。

而薛家那邊,夏金桂的反擊則如同她本人一般暴烈。她得知薛姨媽有意把備受折磨的秋菱接到身邊照管,頓時如被踩了尾巴的母獅。她衝進薛姨媽的屋子,全然不顧身份體統,指著婆婆的鼻子厲聲尖叫:“我還沒死呢!這屋裡就容不下我了?一個丫頭,也值當你們娘倆這麼上心?打量我不知道你們存了什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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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桂!”薛姨媽氣得渾身發抖,“你……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婆婆!”

“婆婆?”夏金桂尖笑一聲,眼中是破釜沉舟的瘋狂,“這家裡誰還把我當個人?既如此,大家索性都彆過了!”她猛地抓起桌上一隻插著新鮮桂花的甜白瓷瓶,狠狠摜在地上!碎瓷與金黃的桂花、清澈的水,狼藉一地,濃烈的甜香驟然在空氣中爆開,刺得人頭暈。

寒冬臘月,大雪封門。

夏金桂的死訊傳到榮國府時,寶釵正獨自坐在暖閣裡。她穿著半舊的青緞灰鼠褂子,手裡握著一卷《女誡》,爐火將熄未熄,寒意絲絲縷縷從窗縫裡鑽進來。鶯兒低聲回稟:“……說是誤喝了原本給秋菱下的毒藥……人已經沒了,夏家那邊鬨得不可開交……”

寶釵握著書卷的手幾不可察地一緊,指節泛出青白。她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妝台上那個盛放冷香丸的琺琅盒子上。空盒冰冷,映著窗外灰白的天光。許久,她極輕地開口,聲音仿佛也被這凍透了空氣凝住了:“知道了。”再無他言。她隻是更緊地裹了裹身上的舊衣,仿佛要汲取一點微薄的暖意。那卷《女誡》冰冷的封皮,貼著她的掌心,寒意透骨。

也是在這樣一個雪天,薛家那場驚心動魄的鬨劇終於落幕。夏金桂的棺槨停在堂屋,薛蟠躲得不見蹤影。隻有薛姨媽看著一地的狼藉——被砸碎的瓷瓶、掀翻的桌椅、扯爛的帳幔——還有靈前那簇開得正盛、香氣霸道得令人窒息的桂花,無聲地淌著淚。這個攪得薛家天翻地覆、最終玉石俱焚的女人,像一道猙獰的傷口,撕開了這腐朽家族溫情的假麵,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被禮教規訓得麻木不仁的真相。

春去秋來,榮國府的大廈終於傾頹。抄家的鐵蹄踏碎了昔日的繁華。寶釵守著“寶二奶奶”的空名,搬進了城郊一處破敗的小院。一個雪夜,她瑟縮在冰冷的炕上,身上蓋著打滿補丁的舊衾。寒氣無孔不入,砭人肌骨。桌上油燈如豆,映著那隻空置已久的冷香丸盒子,琺琅彩繪的金鎖圖案在昏暗中幽幽發亮。

她摸索著拿起盒子,冰冷的觸感直透心扉。盒底,不知何時殘留了幾粒極細小的、早已乾枯發黑的花蕊碎屑。她怔怔地看著,恍惚間,仿佛又聞到了那一年,夏家院落裡,金桂盛放時濃烈到嗆人的甜香。那香氣蠻橫、霸道,充滿了原始的、不顧一切的生命力,與這滿屋的淒清死寂格格不入。

窗外北風嗚咽,卷起地上的殘雪,撲打著糊了厚厚棉紙的窗欞。寶釵慢慢地將那冰冷的琺琅盒子貼在自己同樣冰冷的臉頰上。盒壁上凸起的金鎖紋飾,硌得她生疼。那鎖,是富貴,是體麵,是“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的青雲誌,更是她一生無法掙脫的、黃金鑄就的囚籠。

她緩緩閉上眼,一滴遲滯的淚,終於掙脫了冰封的堤岸,無聲地滑過蒼白的麵頰,洇入冰冷的枕席。這滴淚,是為她從未真正活過的這一生,還是為那個用最慘烈的方式撕碎了禮教畫皮、最終化為齏粉的夏金桂?連她自己,也早已分辨不清。雪,還在下,無聲無息地覆蓋著這滿目瘡痍的人間,也覆蓋著兩段被時代巨輪碾得粉碎的女兒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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