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甄家被抄的消息傳來,王夫人竟收下了他們轉移來的財物。
“這是抄家之物,收不得啊!”賈政焦急地勸道。
王夫人不以為然:“甄家與我們是老親,如今落難,幫他們保管些東西,有什麼不妥?”
賈政長歎一聲,知道多說無益。他隱約感覺到,一張大網正在向賈府罩下。
元春在宮中的處境也越發艱難。有太監悄悄傳來消息,說皇上對賈府與北靜王過從甚密頗為不滿。
這日,賈政在朝堂上見到北靜王,對方依舊親切地與他交談,卻讓他心驚膽戰。新帝與太上皇的權力暗流洶湧,賈府已深深卷入其中。
“父親,你看我這詩寫得如何?”寶玉興衝衝地拿來剛作的詩稿。
賈政看著兒子天真無邪的臉,突然問道:“若是有一天,這家業不複存在,你當如何?”
寶玉一愣,隨即笑道:“父親說笑了,這赫赫賈府,怎麼會不存在呢?”
賈政搖搖頭,不再說話。他看著窗外盛開的桃花,想起妹妹賈敏未嫁時,曾在桃樹下撫琴,那時賈府正值鼎盛,誰料得到今日的危機四伏?
臘月裡,一場大雪覆蓋了金陵城。賈母受了風寒,一病不起。請醫問藥皆不見效,府中上下籠罩在一片陰霾中。
這日深夜,賈政獨自守在母親床前。賈母忽然清醒過來,握著他的手道:“我昨夜夢見你父親了,他說賈家氣數將儘,讓我們早作打算。”
賈政心中一驚,強作鎮定:“母親夢魘了,好生休養便是。”
賈母搖頭,眼中含淚:“我活了這把年紀,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元春封妃,省親,建園子......樹大招風啊......”
話音未落,外頭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賈璉衣衫不整地衝進來,麵色慘白:“叔父,不好了!錦衣衛把府外圍住了!”
賈政手中的藥碗“啪”地落地,碎成幾片。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抄家的過程如同噩夢。錦衣衛如狼似虎,將賈府翻了個底朝天。王夫人私藏的甄家財物被搜出,成了窩贓的鐵證;王熙鳳放貸的借據也被翻了出來;賈雨村為討好賈赦陷害石呆子的案卷重新被提起......
賈府男子皆入獄,女眷被看管在府中不得外出。昔日繁華的賈府,一夜之間牆倒眾人推。
獄中的日子暗無天日。賈政與賈赦、賈珍關在一處,聽著他們日夜抱怨,心中反而異常平靜。
他想起林如海生前寄來的最後一封信,信中隱約提醒他朝局將變,勸他急流勇退。可惜他身為賈府當家人,身不由己。
又想起省親那夜,元春含淚對他說:“父親,女兒在宮中如履薄冰,家中萬事當謹慎為上。”
可他終究辜負了女兒的提醒。
一個月後,獄卒帶來了元春薨逝的消息。賈政跪在牢房冰冷的地上,老淚縱橫。
恍惚中,他仿佛回到多年前的那個春日,年幼的元春在桃花樹下背誦《女誡》,聲音清脆悅耳。那時的賈府,尚有一線轉型的希望......
“倘若當初......”賈政喃喃自語,卻又苦澀地搖頭。
沒有倘若了。賈府的命運,在一次次錯失機會中早已注定。
窗外,桃花又開了。隻是這賈府大觀園中,再無人有心賞花了。
春去秋來,當賈政獲釋出獄時,賈府已徹底敗落。他帶著僅存的家人遷往城外老宅,過著清貧的日子。
某個雪夜,他獨自整理舊物,翻出林如海當年贈送的一幅字:
“宦海浮沉,如履薄冰;明哲保身,方得善終。”
賈政久久凝視著這行字,終於明白了“如海”二字的深意。
可惜,太晚了。
窗外,風雪正急。賈政吹熄油燈,在黑暗中靜坐。遠處隱約傳來更鼓聲,一聲接一聲,像是為這個注定逝去的時代敲響的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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