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屬於他的師父,秦無騫,留下的鑿印。
那人早已消失多年,無人知其死活,但如今,那線索就擺在麵前。
而那一道鑿痕,就在碑身最不起眼的偏側,看似隨意,實則精準。鑿痕向右微偏三度,落點略高一寸,配合地勢與周圍結構,剛好避開所有視線死角。這種手法,全天下不會有第二人能使得出來。
“是他。”秦蒼喃喃地吐出一句,聲音低得仿佛一縷風。
劉三本想插嘴,可看到他臉上那從未出現過的神色,生生咽下了想說的話。
秦蒼的手掌死死握著那柄舊劍,指節發白。他這一路上,一步步走來,像是走在一個死寂的夢境裡,而這塊碑……這道印……像是突兀闖入夢中的真實,殘酷,清晰,讓他心裡某根埋藏多年的弦在這瞬間繃緊,幾乎斷裂。
他師父——秦無騫,消失了十五年,失蹤前的最後一句話,是:“那條線還在。”
從那之後,他便一直在找,一直在走,從山林到戈壁,從荒墳到斷涯,走過一條又一條死線,換過一撥又一撥線圖,可所有線索皆指向斷崖,無路可行。
直到今天。
“你說……這石碑,是你師父留下的?”劉三試探著問,話音中帶著不加掩飾的敬畏與好奇。
秦蒼點了點頭,但眼中卻沒有一點輕鬆之色。
“他要告訴我……什麼?”秦蒼喃喃自語,仿佛不是在問劉三,而是在問那石碑、那道印,甚至是在問他自己。
他的心裡翻江倒海,表麵卻依舊風平浪靜。
這些年,他一個人默默追索著那條線的痕跡,不知多少次夢裡夢見師父的背影,一次次問:“你到底要我找到什麼?”可夢中的人從不回頭,隻一味向前,走在他夠不著的遠方。
他不信命,不信運,但唯獨信那人的話。
“線還在。”
這一句話,他用十五年的光陰來驗證,賭上了每一個醒著的夜晚。
他緩緩起身,轉頭對劉三說:“我要下去。”
“你瘋了?”劉三瞪大眼睛,低聲吼道,“下麵那麼開闊,一旦他們發現你,連逃的路都沒有!”
“他們還沒到。”秦蒼眸光微動,“他們在後路,循副線來。他們不知我們進了風線縫,不會馬上出現在這片穀地。”
劉三咬咬牙:“那我呢?我留下盯風線?”
“不。”秦蒼目光冷靜,“你和我一起下去。下麵不隻是碑,還有節點口。我一個人開不了,需要你照著位置標號。”
劉三臉一黑,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跟著這人出來乾嘛?錢還沒拿到,命就快搭上了。
可他最終還是點頭,默默將手中的布包收緊,那裡麵有他從各地線師手中拚湊來的古舊線圖,還有些早就被遺忘的副本。
他們貓著腰,從穀地邊緣緩緩滑入下坡。山石之間的泥土鬆軟濕滑,踩下去沒有聲響,卻極易陷腳。他們繞開正中央,選擇從斜側一株長滿苔蘚的倒樹處切入。
秦蒼走得極慢,每一步都像在數著時間。
劉三走在他身後,看著他那後背,忽然覺得這人並非生來就冷硬,而是被某種東西,長年累月地磨成了石。
走到石碑前方七步的位置,秦蒼站定。風突然靜了,仿佛這片空間都屏住了呼吸。
他蹲下,拔出腰間短刃,在地麵上輕輕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