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低頭,在那人耳邊低聲問了一句:“你們調了多少人進來?”
地上的人顫了一下,似乎對這個問題有所反應,可眼中仍帶著嘲弄,嘴角甚至揚起一個幾近扭曲的笑容。
“我看到了你的鞋底。”秦蒼繼續道,語氣低得像一口古井,“那不是本地的裝備,你不是原計劃裡的人。你臨時被換進來,是為了應對‘有人可能識破’這個變量。”
“你以為你很聰明?”那人終於開口,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幾乎是癲狂的笑,“你們一個個都自以為是……嗬,到頭來,誰是獵物還不一定。”
秦蒼看著他,沒再多說一句。手一翻,一記肘擊直接砸在那人脖頸處,將他打得昏迷過去。
他站起身,目光陰沉地掃視著那處剛才傳來光亮的石台。果然,在石台下方的縫隙裡,他發現了一個金屬盒子。
他蹲下身,將盒子從石縫中緩緩拉出,打開的瞬間,裡麵傳來一陣微弱的電流聲,還有幾張散發著微光的透明片——那是密信用的導電紙,每一張都刻有隱形線路,隻有在特定頻率的電子波照射下才能讀取內容。
他沒帶解碼器,但這些東西本身就是信息量巨大的線索。
“他們確實在調人,也許早就開始。”秦蒼低聲自語,內心如海麵下的暗湧,平靜中卻藏著逐漸升騰的怒火。
忽然,他心頭一緊,想起了什麼。
“村民。”
他猛地抬頭。
他終於意識到,這些人之所以部署得這麼深、動作這麼細,甚至連內線身份都打亂了順序,很可能……並不是為了他,也不是為了劉三,而是——村子。
那些平日裡默默無聞、埋頭耕種、眼神總帶著疲憊的村民。
秦蒼咬緊牙關。
村子已經持續數日沒有外援,補給不暢,加之天氣連綿不定,每一戶人家都已筋疲力儘。糧食勉強夠吃,但每日疲憊的勞作與提心吊膽的局勢,讓人心力交瘁。他記得那個每天早晨打水的小孩,手腳凍得發紅,還要背著水桶走上百米的山路;他記得那個瘦高的老頭,牙齒掉了大半,仍然堅持給其他人修理漏雨的屋頂。
他們不是戰士,但他們活在戰場的陰影下。
秦蒼眼中閃過一抹陰影。
他不再猶豫,將盒子收好,迅速起身,整個人像一道離弦的箭衝入洞內另一側的通道。這條通道狹窄曲折,兩邊岩壁上布滿了斑駁的苔蘚與滴水痕跡,他每一步都踩在最不會發聲的地方,身體壓低到極致,仿佛整個人與黑暗融為一體。
他知道村民已經累了,他們的極限快到了。而敵人顯然是抓住了這一點——人最脆弱的不是身體,而是精神。一旦村中出現混亂,哪怕隻是一點不安,都足以引發骨牌效應。
當他穿過最後一道狹窄石縫,外頭的空氣頓時灌入肺腑。他來到了洞穴後側的出口,正好可以從高處俯視整個村落。
山霧繚繞中,村子隱約可見,依舊沉默而疲憊。
但他瞄見了幾個陌生的影子,正在村子外環徘徊。他們身上的衣物裝得很土氣,像是普通的行腳漢子,但秦蒼一眼便看出,那些人的步伐太穩,太輕,每一步踩下去幾乎沒有聲音——這是經過專業訓練的。
“混進來了。”
秦蒼心中冰涼一片。
他明白,這不是簡單的滲透。
這是布子,是張網。
而他,就是那個即將在網裡咬斷所有線的人。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抽出耳蛇,調整頻率,開始捕捉整個村子範圍內的低頻活動。
接下來,他要做的事隻有一個:
在他們動手之前,把所有潛藏的手腳,一個不留,全都挖出來。
秦蒼蹲在崖邊,身形幾近與岩石融為一體。黑色的作戰服緊貼在身上,每一塊布料的褶皺都收斂到極致,連他呼吸都壓製得極為淺細。他目光穿過那一層稀薄的山霧,直直落在村子西側的一處土牆旁。
那裡,有三道身影正在緩慢移動,姿態像是在巡邏,又像在丈量什麼。他們的動作過於統一,步伐極有章法,這與村中真正的守夜人迥異。真正疲憊的村民根本不會如此謹慎,每一步都像踩著規矩,他們不是在守夜,他們是在確認——確認村中還有沒有變數。
秦蒼手指在地上一點點磨擦,指甲蹭過濕冷的岩石,帶起一絲焦躁的摩擦聲。他腦中此刻有數條推演線路,一一劃過。不能急,現在貿然出擊,隻會讓對方乾脆利落地引爆局勢。
他不能犯錯,這不是那種隻需要一個人突擊到底的任務。
這是戰術層麵的布局,是一場必須以極致縝密、極致隱蔽開局的暗戰。而敵人……已經開始動了。
他緩緩退回山洞,將耳蛇對準村子方向,調整頻率,準備捕捉通訊信號。就在信號即將清晰的那一刻,耳中忽然傳來一道模糊的低語:
“……三十分鐘後……東口……準備覆蓋……”
秦蒼瞳孔一縮。
“他們要動手了。”
他幾乎是立刻起身,翻身滑下山壁,一路踩在崖間最穩固的落點上,像一道黑影墜入夜色之中。下山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整整二十米的斜壁,他不過用了不到二十秒。
抵達村邊時,夜色已徹底掩去所有星光。遠處狗吠聲此起彼伏,那是村中僅存的預警。狗比人更早察覺異樣,它們已經嗅到了空氣裡的危險氣息。
秦蒼潛入村中,從一條老舊的排水道鑽入後巷。他全身浸濕,水珠從發尖一路滑入眼角,但他毫不在意。進入村中的第一刻,他已經徹底切換為作戰狀態——每一次眼動、每一根肌肉的抽動,都精準得仿佛經過萬次模擬。
他輕聲推開一扇屋門,裡麵是李老太家的偏房。老太太睡得極淺,聽到響動,猛地睜眼。
“秦……秦小哥?”她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眼中卻有一絲明顯的安心,“你……你回來了?”
秦蒼走到她床邊,輕聲道:“醒著就好。彆出聲,把窗戶關好,燈都熄掉,今晚外頭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