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黑,夜風漸起。山林中萬籟俱寂,隻有蟲鳴低吟。秦蒼身披灰色披風,伏在一處樹叢之中,眼睛緊盯遠處敵人營地。營火忽明忽暗,照映出偽軍懈怠的身影。他的身邊是他親帶的小隊,十餘人,個個膘壯如牛,眼神堅毅,手中的武器都做過改裝,便於突擊近戰。
秦蒼輕輕一揮手,身後的戰士們如同幽靈一般悄然分散。他們從小道潛入,避開崗哨,悄無聲息地接近目標。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醜時將至。
忽然,一隻夜鳥從林中驚起,撲騰而起的聲音在靜夜中顯得格外刺耳。秦蒼目光一閃,立刻做出反應,低聲喝道:“快,動手!”
與此同時,山穀兩側傳來低沉的轟鳴,那是劉三布下的地雷爆破,頃刻之間,整個營地亂作一團。敵軍在爆炸中驚醒,槍聲乍響,卻是漫無目標的掃射。緊接著,四周響起八路的呐喊,“殺——!”聲音如雷,仿佛天地都被震撼。
秦蒼第一個衝入敵營,手中步槍一連三發,準確擊斃正欲搶占機槍位的三名敵兵。他腳下一滑,滾入壕溝,舉槍再擊,一發爆頭。身後的戰士們緊隨其後,如猛虎下山,直插敵陣。
營火下,劉三的身影如同鬼魅,他手中寒光閃動,手榴彈拋出一串,一連串爆炸後,敵軍的指揮帳篷轟然倒塌。偽軍中一名軍官試圖組織反擊,卻被早已潛伏在後側的劉三部下一槍擊倒。
槍聲持續十餘分鐘後逐漸稀疏,敵人的反擊被完全壓製,大部分士兵已在突襲之初就四散奔逃。秦蒼見敵軍潰不成軍,立即下令撤退。不能貪功,這是他們數年遊擊經驗中的鐵律。
他們如來時一般迅速地退入林中,腳步輕捷,悄無聲息。敵軍雖想追擊,卻在追出數十米後便陷入布滿陷阱的叢林,哀嚎聲再起。
回到駐地時,天色已亮。秦蒼脫下滿是血汙的軍裝,坐在柴火旁,看著鍋中沸騰的野菜湯,默默地取出一根煙卷點上。劉三滿臉興奮地蹲在一旁,嘴裡還在複盤剛才的戰鬥,“那幫家夥哪想得到,咱從後山翻過去……蒼子,你那一槍漂亮,把機槍手一崩,那火力點就廢了。”
“傷亡統計出來了?”秦蒼淡淡問道。
劉三一頓,轉身喚來通訊員。年輕小兵舉著筆記本,低聲報告:“傷五人,死兩個。繳獲輕機槍三挺,步槍十五支,彈藥一箱,還有一支迫擊炮。敵人死傷三十餘,軍犬全部擊斃。”
秦蒼點了點頭,煙霧在他臉前繚繞,他的目光穿過營火,看向山那頭。他知道,這不過是戰事中的一場小勝,敵人會很快察覺,並派出更強的部隊反擊。而他們,必須不斷轉移,不斷戰鬥,不能停下。
劉三卻已喝了兩口菜湯,笑著說:“這次打得痛快,下一回,我要帶人去那支鬼子運輸隊的駐點,聽說那裡油多、槍多,還有一個翻譯官。”
他沒有休息,也沒有進食,眼睛盯著營地那口大鍋,鍋裡隻剩下一點泛黃的菜葉和骨頭渣。他清楚地知道,這不是因為廚子偷懶,也不是物資尚未分發,而是根本就沒有更多的糧了。
他緩緩起身,走進臨時設在山洞裡的物資儲藏點,一盞煤油燈昏黃地照亮角落,幾袋乾糧靠在木箱邊,袋口已經癟得像是被吸乾了力氣的老頭。秦蒼伸手拎起一袋,手感輕得近乎可笑,袋底露出破洞,撒落幾顆碎米。他皺起眉,低聲喚道:“老呂。”
幾秒鐘後,一名瘦高個的後勤兵跑了進來,衣服上沾滿油漬和灰塵,麵露尷尬,“隊長。”
“糧呢?我們打了勝仗,卻沒東西吃。”秦蒼的聲音不重,但那股壓迫感讓老呂下意識吞了口唾沫。
“前幾天雨大,道路塌方,原本聯絡的小販沒進來。再一個……劉三那邊抽走了不少口糧,說是要供弟兄作戰前補給。”老呂小聲道,眼神遊移。
“劉三抽了多少?”秦蒼問得直接。
“足有三天的定量……再加上這幾日咱們訓練不減,耗得也多。”老呂搓著手,“不是我推責,蒼哥,咱這山裡日子真不是人過的,老天爺不下糧啊。”
秦蒼沉默了幾秒,緩緩轉身出了洞,站在山口看著遠處濃密的林海。他沒生氣,也沒發火,他知道老呂說的是實話。山路難行、敵人封鎖、後勤補給被打斷,每一件事都能讓部隊斷糧。可他心裡卻明白,若是再沒有糧,他們這一股子人馬彆說打仗,連活著都難。
他不是沒預見過這個問題,隻是他一度太信任與劉三之間的配合,認為戰鬥節奏可以暫緩,而補給能跟上。他低估了敵人的清剿能力,也高估了山區的維持力。那些曾為他們通風送信、偷偷販糧的小販,有的逃了,有的怕了,還有的被當場抓了。
“蒼哥。”身後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是宋栓,一名老兵,也是秦蒼身邊最信任的副手之一。他的雙眼布滿血絲,臉上還有幾道炸藥飛濺後的煙痕。
“情況我知道了。”秦蒼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再打一次,我們能贏,可是肚子空著,就算你我拚上命,弟兄們也沒力氣。”
宋栓點點頭,猶豫了一下說:“咱是不是該考慮……暫退,去北嶺那一帶,聽說……”
“不。”秦蒼聲音頓住,眼神鋒利,“敵人現在正虛弱,他們昨夜損失了主力,正慌,咱一退,他們就敢跟上。”
“可咱沒糧了。”宋栓的話直接而紮人。
秦蒼沒有立刻回應,而是望著東南方向的連綿山脈,半晌後才緩緩道:“我們自己去拿。”
“你是說——”宋栓眯起眼,“那條運輸線?”
“沒錯。”秦蒼點頭,“上次劉三提過,那兒有一支小分隊負責守護運輸糧車,不超過三十人,主要是偽兵。糧車每天黃昏裝載,夜裡過山,早上抵達他們的前哨。我們可以在半途設伏,把那幾輛糧車截下來。”
宋栓皺眉,“可咱人手也緊,再分出去,防線就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