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你。”聲音依舊冷，但比剛才低了一些，“可這事，越來越深了。你得跟我走，不是為了交代，是為了活下去。”
劉三點點頭，嘴角微微揚起，卻顯得無比疲憊。
秦蒼望向密林深處，眼神如刃。
“真正的敵人，還沒出現。”他低聲說，“這仗，我們得搶在他們下一步之前，先下手為強。”
他很清楚，身份一旦暴露，便意味著他們將不再是暗中的刀，而是明麵上的獵物。原本還能憑借情報和掩飾在黑暗中行動，一旦對方確認他們的真實身份，那麼敵人便會傾巢而出，鋪天蓋地而來。到時候，不隻是劉三的命難保，小虎的衝動也會變成致命的破綻，連他自己，多年積攢下的全部籌碼，都將灰飛煙滅。
他不是沒有經曆過類似的局麵，但這次不同。敵人太沉得住氣，手段太狠，也太熟悉他們。他們仿佛不是在追蹤一個目標，而是在被某個無形的眼睛盯住，從頭到腳都被看穿，絲毫隱秘都無法保留。
小虎正蹲在一塊岩石後，替劉三檢查著腿傷。少年一臉認真，動作雖笨拙卻用心。他那種帶著天然正義感的執拗，讓秦蒼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壓迫。他知道，小虎不該卷進這攤渾水，可如今已無退路，所有人都必須走到底。
“哥。”小虎忽然抬起頭，看著秦蒼，眼裡滿是擔憂，“我們要不要分頭走？你帶劉三往西，我往北繞，也許能把他們調開一點。”
秦蒼沒有立刻回應。他沉默片刻，才緩緩搖頭：“你還太嫩。你以為敵人會因為你而改變布防？他們不會。他們隻會加派人手，把你抓了以後，用你來威脅我。”
小虎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終究低下頭。
秦蒼望著他那低垂的腦袋，心裡一緊。他清楚，小虎是個好苗子，忠誠、勇敢、不懼犧牲，但太容易衝動，也太信情誼。這在平日裡是優點，但在生死之間，反而成了軟肋。
“你要記住，”秦蒼的聲音低沉中帶著某種刀鋒般的堅定，“我們現在不是在打仗，是在逃命。在這種情況下，情感是最大的負擔。”
小虎默不作聲，卻悄悄地咬緊了牙關。他心裡明白，秦蒼說得沒錯，可是……真的就什麼都不能顧了嗎？真的就隻能為了活命，把人當成貨物搬來搬去？
他沒敢問出口。
“你知道嗎，”劉三忽然開口，聲音略有些沙啞，“我在溪邊那晚，聽到了有人喊我的名字。”
秦蒼猛地轉頭：“誰？”
“一個女人。”劉三苦笑了一聲，“聽起來很年輕，聲音很近，我甚至覺得她就在樹後。但我不敢出聲。我那時候已經不知道自己還活著沒有了，隻想縮著，不想再動。”
“你能形容那聲音嗎？”
“輕……有點沙，像是喝過烈酒之後還沒清醒的那種。她說了兩遍我的名字，然後就沒再說了。”
秦蒼微微皺眉。那個女人，那個與“”相關的存在，再一次出現。
“這聲音你聽過嗎？”他追問。
劉三想了想，搖頭：“不記得聽過。”
“那之後呢？她離開了嗎？”
“我不知道。我再也沒聽見她說話，但我那天晚上一直不敢睡。半夜裡，我感覺有人從我身邊走過，很輕，沒發出一點聲響。我當時甚至不敢睜眼。”
秦蒼靜靜聽著，心中卻已掀起波瀾。他忽然意識到，那個人不是偶然在林中遊蕩，更不是誤入這片區域的平民。而是……早就知道他們的位置，甚至知道劉三會在那裡躲藏。
“她來，是為了什麼？”秦蒼心底冒出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她是來救劉三，還是來殺他？”
他走到一旁，背對著兩人，深深吸了一口林間冷氣，強迫自己冷靜。現在不是分析這些線索的時候。他必須做出選擇——走，還是留下設伏？
他看了看天色。黃昏正在壓下，暮色四合。他知道，天黑之前，敵人一定會行動。劉三已經現身，消息若走漏，便無法再隱匿。
“我們不能等。”他低聲道。
“去哪？”小虎問。
“西北方向，有個舊的礦道，十年前被封了，但我記得一條側通道還能通過。我們去那裡躲兩天。”
“那裡安全嗎？”
“沒有絕對安全，但比林子裡躲著強。最重要的是，我們可以在那裡設一道真正的防線。”
他走過去，將劉三攙起。劉三臉色蒼白，但眼神中恢複了一絲活力。
“你還走得動？”
劉三咬了咬牙：“你背我一程，我還能跑一截。”
秦蒼笑了笑：“我背你不是問題，但彆讓我白背。”
三人迅速收拾東西，開始向林中更深處穿行。天色逐漸暗下，林中的霧也更濃。每一步踏出，都像是在泥潭中前行，艱難而小心。
秦蒼一邊走一邊心中默算著路線，時不時回頭確認兩人的狀態。他很清楚，這條路若走錯一步，不是死路就是圈套。而他，已經沒有資格再犯錯。
“哥，我們真的要繞過去嗎？”小虎的聲音低沉，但他氣喘連連，明顯體力已近極限。
“現在不繞，等敵人找上門來就晚了。”秦蒼冷冷地說，語氣沒有絲毫猶豫。他沒有停步，但心裡卻始終繃著一根弦。他知道小虎堅持得艱難，但不能停——哪怕是多一刻的停留，都可能讓敵人追蹤上他們的氣息。
“我可以……自己走……”劉三靠在小虎肩膀上，臉色慘白如紙，但仍固執地掙紮著不想成為負擔。他的呼吸粗重，胸膛起伏急促，汗水混著泥漿滴在地上，身子卻仍努力保持直立。
秦蒼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眼神深沉。他沒說話，隻是走回來，蹲下，直接將劉三背到自己背上，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小虎，你打頭，我在後。”他簡短下令。
小虎愣了愣，點頭：“是。”
那一刻，少年眼中忽然有些亮光閃動。他知道秦蒼不會輕易背人，這不僅是對自己體力的考驗，更意味著秦蒼將把自己暴露在敵人的追蹤線上。那是一種沉重的信任，一種無聲的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