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腦子飛快運轉著,一邊分析可能發生的情況——敵人怎麼可能滲透得了那邊?除非,有內應。
這個念頭讓他的後背泛起一層冷汗。他不信自己人裡有鬼,但這年頭,誰都不能說得準。他知道敵人擅長腐蝕,擅長收買人心,尤其是那些心裡有裂縫的兵。
他想到了劉三。
倉庫後山腳下,槍聲愈發密集。等他趕到時,前哨崗已經斷了兩個,剩下的兵正在半掩體後死命還擊。山林裡有幾道影子來回穿梭,像鬼魅一樣一閃即逝。
秦蒼一眼掃過戰場,卻沒找到劉三的身影。他的心咯噔一下。
“他在哪?”他拉住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兵。
“劉三?剛還在——啊!那邊——”那小兵猛地指向林子左側,一槍打飛過去。
秦蒼蹲下身,目光如獵鷹般鎖定一處微微晃動的草叢。他慢慢抬起槍,瞄準、扣動扳機,沉穩而乾脆。
“砰!”一聲槍響,草叢後一個黑影猛然倒下。
他快速奔過去,扒開灌木,卻看到倒在地上的不是敵人,而是劉三。他滿臉是血,一隻手還死死握著手槍,子彈已空,身下壓著一個穿著鬼子衣服的男人。
“你瘋了?”秦蒼蹲下查看傷口,怒聲道,“你這是想自己送命嗎?”
劉三喘著粗氣,眼神迷茫卻執拗:“他們……是裝的……穿我弟弟的鞋……想騙我……我看見了……”
他語無倫次,手一抖,從懷裡掏出一張血跡斑斑的紙,那是剛剛被敵人從他口袋裡抽出來還沒來得及燒毀的情報副本。
“他們知道我有這東西……我沒讓他們拿走。”他低聲說,像是對秦蒼,也像是對自己。
秦蒼接過那張紙,紙上是我軍物資分布的簡圖,若是落入敵人手中,後果不堪設想。他的心忽然沉了幾分,眼神中多出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望著劉三,半晌不語。
“我沒跑。”劉三終於說,聲音低得像蚊子,“這回我沒跑。”
秦蒼沒有立刻說話。他站起身,衝著身後喊:“抬他回去!讓軍醫給他止血!”
王福趕了上來,一邊指揮人救治劉三,一邊問:“到底怎麼回事?”
秦蒼眼中寒光一閃:“有人帶了敵人進山,目標不隻是倉庫,還有劉三手裡的情報。”
“咱自己人?”王福眉頭一跳。
“不清楚。”秦蒼皺起眉頭,回頭望向遠處已經恢複寧靜的林子,“但事情還沒完。”
那一夜,倉庫暫時安然,敵人暫時退去,但秦蒼的心卻沒安。他知道,風暴隻是過去了一層殼,真正的漩渦還在暗處盤旋。他曾在許多次戰鬥裡與死神擦肩而過,可這一次,他感到一種不一樣的寒意——不是因為鬼子有多強,而是因為,他開始不確定身邊所有人的心到底是鐵,是肉,還是已經開始鏽了。
而他最不願麵對的事,也許,正在一步步靠近。
天色將明,山穀間泛起一層灰光。秦蒼沒有合眼,隻靜靜坐在一塊冷石頭上,手裡的槍一刻未曾鬆開。他的背挺得筆直,像一根撐起希望的桅杆。可他心裡,卻已經在為下一次突襲準備最壞的打算。
秦蒼站在指揮棚前,臉色如鐵,目光凝重。他看著剛從劉三身上搜出的那份血跡斑斑的地圖,目光遲疑地停留在一處被折痕壓得發暗的點上。
“這點,是補給線最脆的節點之一。”他說,像是自言自語。